1(第2/5页)

加登容光焕发了。“哎呀,这才叫做走运咧!全是给咱们准备的!每个人都能得到——让我算一算——一点不错,正好是双份!”

番茄脑瓜这才回过神来,说:“那可不行。”

我们都很兴奋,开始围拢过去。

“那为什么不行,你这个老胡萝卜头?”卡钦斯基质问道。

“本来是给一百五十个人吃的东西,不能让八十个人给拿走。”

“我们这就让你看看八十个人怎么把这些东西解决掉。”缪勒喃喃地抱怨着。

“饭菜我可一点不在乎,但是我只能分发八十个人的份。”番茄脑袋坚持道。

卡钦斯基生气了。“你这一次就不能宽宏大量些?你领的不是八十个人的军粮,你领的是二连的,这就够啦。那你发给我们吧!我们正是二连嘛。”

我们动手推撞那个家伙。对这个人谁都没有好感,有过好多次,由于他的过错,饭菜送到战壕里太晚,而且都凉了。因为在炮火底下,他不肯把锅子移得近些,所以我们那些送菜的人不得不比别的连队多跑一段路。现在,一连的布尔克要好得多。他虽然胖得像只冬天的仓鼠,可是临到紧急关头,他甚至会把锅子一直抬到最前面的火线上来。

我们心里都憋着这股火,若不是连长到来,肯定会发生一场骚乱。他问清了争吵的原因,只说了一句:“是的,我们昨天损失惨重。”

随后,他朝那锅子瞥了一眼。“这些菜豆看样子还不错。”

番茄脑瓜点点头。“是用猪油和肉一起煮的。”

那中尉瞅着我们。他知道我们在想些什么。而且他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因为他到连队来的时候只是一个下士,后来是从行伍中间被提拔上去的。他又把大铁锅的盖子揭开,嗅了一下。于是他一边往前走去,一边说道:“给我送一满盘来。把所有的饭菜都分发掉。我们也许用得上。”

加登在他周围手舞足蹈起来了,番茄脑瓜的脸上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

“这又不会破费你什么!倒像军需处储藏的东西全属于他一人似的。现在你就动手分吧,你这个爱吃肥肉的家伙,可你千万别数错了。”

“你真该被绞死!”番茄脑瓜咒骂道。他已经垮掉了,每当事情超出他的掌控时,他就干脆认输。似乎为了要表示对此感觉无所谓,他还主动地给每个人多发了半磅人造蜂蜜。

今天真是了不起。邮件也送来了,差不多每个人都有几封信和报纸。我们溜达到营房后面的草地上。克罗普的胳膊底下夹着一个人造黄油桶的圆盖子。

草地右边修建了一座很大的公共厕所,盖了屋顶,结构也很坚固。不过这是给新入伍的士兵用的,他们还没有学会怎么样尽量利用随便哪一件偶尔碰上的东西。我们却需要更好用的。到处散落着一只只矮小的箱子,就是为了那个用途。这些箱子是方形的,很干净,四边都用木板围着,座位舒适得无懈可击。边上还有把手,可以随意搬动。

我们搬来了三只,围成一个圆圈,大家舒舒服服地坐下。这一坐就坐了两个小时才站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我们在营房里当新兵,非得用公共厕所不可的时候,我们怎么样感到不好意思。厕所没有门,二十个人并排坐着,仿佛在火车车厢里一般。这样,一眼就可以把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原来当小兵的必须时刻有人监视。

这期间,我们学会了对这类小节不再觉得害臊。到后来,比这还要糟得多的事情我们也不当回事了。

这里虽然是露天,上厕所却全然是一种享受。我再也无法理解,我们从前对这类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觉得害臊,其实还不是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这类事情若不是在我们的生活中起着那么重要的作用,若不是在我们的心目中偏偏又显得那么新奇,我们也许不会对它们特别注意。对老手来说,它们早已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了。

胃肠这些器官对士兵说来比对别人可要亲密得多。他四分之三的词汇都是从这里得来的,不仅在表达最大的喜悦,而且在表达最深的愤怒时,都能在此处信手拈来。要表达得这样贴切,这样清楚,用任何别的方式都是不可能的。我们回到家里去,家里人和老师们听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可是在此地,这却是一种通用语言。

这种强制性的公开,已经使这些事情在我们心目中恢复了它们那纯洁的性质。更何况,它们本来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舒舒服服地解决一下,正像玩纸牌时拿到一手稳赢的同花顺一样畅快。胡诌出“粪坑传闻”这个词,倒不是毫无道理,这些场所原是部队里的流言市集和公共休息室咧。

我们觉得此时此刻好过任何铺着白瓷砖的豪华厕所。在那里,只能说是卫生,可在这里,却是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