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5页)

他边说边暗自想到,屋子里的人早晚都会相遇。弗拉基米尔先生那粉红的脸上堆着笑容,虽然看上去很机智,但他眼睛里露出的严酷的表情却如同罪犯一般。

“即便如此,但他至少是企图吓唬我。”那妇人修正说。

“或许是说话习惯的原因。”副局长说道,好像是被一股不可抵御的灵感所触动。

“他一直在采取各种恐怖手段威胁社会,”那妇人继续说,态度很亲切,语速很慢,“譬如在格林尼治公园的爆炸案。如果不在全世界范围内镇压那些坏人,似乎我们遇事只能浑身发抖。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有这么严重。”

弗拉基米尔先生假装没听,身体倾向沙发,与贵妇人亲切地交谈着,语气相当柔和,这时他听到副局长说:

“我毫无疑问地相信,弗拉基米尔先生非常准确地知道这件事的真正重要性。”

弗拉基米尔先生暗自寻思,这个可恨的警察插话不知有何用意。他家几代人都是专制政权的受害者,他不仅怕其他种族或国家的警察,还怕孤身一人站在他面前的警察。这是一种遗传下来的弱点,与他的判断力、理智、经验无关。他是生下来便具有了这种弱点。虽然这种情感如同某些人怕猫那样基本,却没有妨碍他对英国警察抱有无穷无尽的蔑视。他把对贵妇人说的那句话说完,然后在椅子上稍微转动了一下身子。

“你是说我们与那些人打过很多交道。是的,我们深受他们活动的侵害,而你们——”弗拉基米尔先生犹豫了片刻,疑惑地笑了,“而你们却高兴地包容他们。”他把话说完,在他那胡子刮得精光了的面颊上露出两个酒窝。然后,他又严厉地补了一句:“我甚至想说,他们能存在是因为你们的缘故。”

弗拉基米尔先生说完话,副局长垂下自己的目光,谈话就此结束了。弗拉基米尔先生立即起身离开了。他刚背离沙发,副局长也起身了。

“我以为你要再待一会儿,把安妮带回家。”米凯利斯的女施主说道。

“我发现今晚还有工作要做。”

“是与那宗爆炸案有关吗?”

“是的,有某种关联。”

“告诉我,此事到底有多恐怖?”

“很难说,但可能是一宗大案子。”副局长说。

他匆忙离开客厅,发现弗拉基米尔先生仍然在大厅里,正在仔细地把一条大丝绸围巾围在脖子上。他身背后有一名男仆拿着大衣,正在等待着。另一名男仆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开门。副局长在别人的帮助下,很快穿上了大衣,立即走出了大门。他走下大门口前的台阶,停下了脚步,好像在考虑应该走哪条路。弗拉基米尔先生从门缝里看到这种情况,便在大厅里徘徊起来,拿出一支雪茄烟,请人给他点烟。一位热心的老侍从,平静地为他上雪茄烟,但火柴的火被吹灭了。于是男仆把门关上了,弗拉基米尔先生点燃了他的大号哈瓦那雪茄烟,悠闲地享受起来。当他终于能走出那栋房子的时候,他看见那个令人厌恶的“讨厌警察”仍然站在人行道上。

“他是在等我吗?”弗拉基米尔先生暗自推测,他四下看了看是否有双轮双座马车往来的迹象。他没有看到。几辆四轮马车在路边等待着,车灯平静地闪着光芒,拉车的马匹寂静地站着,仿佛是雕刻的一般,躲在大皮斗篷下的马车夫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上,白色的马鞭连一丝抖动都没有。弗拉基米尔先生刚迈开脚步走,那个“讨厌的警察”就跟上来了。弗拉基米尔先生什么都没有说,继续走自己的路。这样走了四步,弗拉基米尔先生感到很气愤,心神不安。他无法继续忍耐。

“令人厌恶的天气。”他粗野地咆哮道。

“这算温和的。”副局长毫无表情地说。说完,他陷入了一会儿沉默,“我们抓住了一个叫维罗克的人。”他用轻松的口吻宣布。

弗拉基米尔先生没有摔倒,没有摇摇摆摆,没有改变步伐的大小。但他禁不住惊呼道:“你说什么?”

副局长没有复述一遍。“你认识他。”副局长用相同的口气继续说。

弗拉基米尔先生停下了脚步,说话声音变得刺耳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没有这样说,是维罗克这样说的。”

“一条赖狗。”弗拉基米尔先生用有点东方味道的词汇说,但他内心里却对英国警察的机智赞叹不已。由于事情变化得太快,他感到有点恶心,于是扔掉雪茄烟,继续走路。

“这件事有一点最让我感到快活,”副局长继续说道,但语速很慢,“这是个极好的工作起点,我觉得我们要把握好,那就是,彻底清理这个国家内部的外国间谍、警察、那种赖狗。在我看来,他们不仅极为讨厌,还是危险的根源。但我们无法逐个清除他们。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的雇主感到难受。这件事变得很猥亵,也危险,这是我们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