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2/9页)

我问马吉欧医生:“我们把他弄到哪儿去?”

“我们上山或下山都走不了太远,”他说,“会碰到路障。这条路是往北走的,路上守夜的民兵都不敢睡着,怕被查哨。刚才的那帮通顿·马库特很可能就是去查哨的。如果车子不抛锚,他们会一路查到肯斯科夫的警察哨所那边去。”

“你到这里来,路上必须通过一道路障。你是怎么解释的……?”

“我说有个女人刚生完孩子得了病。这种事情太普遍了,如果我运气好,那个人是不会往上汇报的。”

“要是他报了呢?”

“我就说我没找到她家。”

我们把车开到大路上。马吉欧医生重新打开车前灯。“如果有人出来看见我们,”他说,“他会以为我们是通顿。”

我们能选择的地段很有限,因为上山和下山的途中都有路障。我们往山上开了两百码远——“这就表明他经过了‘特里亚农’:他不是要去你那里。”——然后转入左手边的第二条小路。这里有一片矮小的房屋和废弃的园地。过去,自视甚高和不够成功的人都住在此地,他们已经身在通往佩蒂翁维尔的路上,却还没有真正抵达:拣别人不要的诉讼案件的律师,失败潦倒的占星家,还有喜欢喝朗姆酒胜过看病人的医生。马吉欧医生清楚地知道他们哪些人还住在这里,哪些人已经逃之夭夭,因为通顿·马库特会在夜里上门,强迫他们缴纳苛捐杂税,用来建造那座新城市——杜瓦利埃城。我自己也捐过一百块海地古德。依我看,所有的房子和花园都没有人住,也没有人管了。

“这里。”马吉欧医生指示道。他把车开到离小路几码远的地方。我们必须开着车灯,因为我们没有空手可以拿手电筒。灯光照在一块破木板上,依稀可见“……您的未来……”的残留字样。

“这么说他走了。”我说。

“他死了。”

“是自然死亡吗?”

“横死暴毙在这里都算是自然死亡。他是被环境逼死的。”

我们把菲利波医生的尸体抬出汽车,拖到一大丛蔓生的三角梅后面藏起来,这样人们从路面上就看不到它了。马吉欧医生拿出一块手帕缠住右手,从死者的口袋里取出一把用来切牛排的厨房小刀。在游泳池里,他比我眼尖得多。他把刀放在地上,离部长的左手只有几英寸远。他说:“菲利波医生是左撇子。”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忘了,我们曾在一起做过解剖。你要记得再买一把牛排刀。”

“他有家人吗?”

“妻子和一个六岁的儿子。我想他是觉得自杀对他们更安全。”

我们回到车里,倒车开上了小路。在酒店车道入口处,我下了车。“现在全指望用人们能管住嘴了。”我说。

“他们不敢说出去。”马吉欧医生说,“在这里,证人受到的折磨不见得就比被告少。”

史密斯夫妇下楼来到走廊吃早餐。史密斯先生的胳膊上没搭毛毯,这几乎还是我头一回见到。他们昨晚睡得很香,现在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葡萄柚、吐司和酸果酱:我曾担心他们可能会要求喝一些由某家公关公司命名的奇怪饮料,没想到他们却接受了咖啡,甚至还对其品质大加赞赏。

“我只醒过一次,”史密斯先生说,“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也许是琼斯先生到了?”

“不是。”

“奇怪。他在海关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今晚在布朗先生的酒店见’。”

“很可能他被人强拉到另一家酒店里住去了。”

“我本来想在吃早饭前游会儿泳的,”史密斯太太说,“但我看到约瑟夫在打扫泳池。他好像什么事情都做。”

“没错。他很宝贵。我相信午饭前泳池就会为你准备好。”

“那个乞丐呢?”史密斯先生问。

“哦,他天亮前就走了。”

“他不是空着肚子走的吧,我希望?”他对我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只是开个玩笑啦。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

“约瑟夫肯定会管好的。”

史密斯先生又拿了一片吐司。他说:“今天上午我想和史密斯太太去趟大使馆,把我们的名字登记好。”

“这样做很明智。”

“我觉得这样比较礼貌。然后我可能就会把介绍信呈送给社会福利部长。”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先在大使馆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变动。我的意思是,如果这封信是写给具体某位官员的私人介绍信。”

“是一位叫菲利波的医生,我想。”

“那我一定会先问清楚。在这里,变化发生得非常快。”

“可是他的继任者,我想,总会接待我的吧?我来这里打算要提供的东西,对任何关心卫生状况的部长而言,都具有很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