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页)

“不明白。不看电视的。”

她蹙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看我:“不看?一点儿不看?”

我默默摇头。不对,该点头不成?我点头。

“你不大说话。说也只说那么一句。总这样的?”

我一阵脸红。我不说话,当然也跟我本来就沉默寡言有关,不过声音高低还没把握好也是一个原因。我一般说话声音较低,但有时陡然拔高,所以尽量不讲长话。

“不说这个了。反正,”她继续道,“感觉上你是很像在那支乐队里唱歌、说话一副关西腔的男孩儿。你当然不会是关西腔。只是,怎么说呢……只是气质相似得很。感觉相当不错。”

她把微笑略微一改。那微笑一忽儿去了哪里,又很快转回。我的脸仍火辣辣的。

“如果换个发型,我看就更像了。再留长一点儿,用发胶让头发东一条西一缕竖起来。可能的话,真想这就给你弄弄。肯定像的。说实话,我是美容师。”

我点头,喝了口茶。自助餐厅里静悄悄的。没放音乐,不闻语声。

“不喜欢说话?”她单手托腮,以一本正经的神情问我。

我摇头:“哪里,没那么回事。”

“感到困惑什么的,不是这样?”

我再次摇头。

她把一块三明治拿在手上。草莓果酱三明治。她做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蹙着眉头。

“喂,不吃这个?什么草莓果酱三明治,是这世上我最看不上的东西之一,从小就一直看不上。”

我接过。我也决不中意草莓果酱三明治,但闷头吃了。她隔着桌子看我吃光吃完。

“求你一件事……”她说。

“什么事?”

“坐在你旁边座位一直坐到高松可好?一个人坐心里总好像不踏实,担心莫名其妙的人坐到身旁来,睡不安稳。买票时听说是一个个单座,实际上车却是双人座。到高松前想多少睡上一会儿。看样子你不像莫名其妙的人。怎样,不碍事?”

“碍事倒不碍事。”我应道。

“谢谢。”她说,“人说出门靠旅伴,是吧?”

我点头。好像在一个劲儿点头。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往下是什么来着?”

“往下?”

“出门靠旅伴的下面。下面接的什么?想不起来。我语文以前就差劲儿。”

“人间靠温情。”我说。

“出门靠旅伴,人间靠温情。”她确认似的重复一遍,感觉上就像在用纸和铅笔一字一句记下,“嗳,这是怎么一个意思呢,简单说来?”

我想了想。想需要时间。但她耐心等待。

“偶然的相遇对于人的心情是相当重要的——是这个意思吧?我想。简单说来。”

她就此思考片刻,之后双手在桌面轻轻合拢。“的确是那样啊。我也认为偶然的相遇对于人的心情是相当重要的。”

我觑了眼表:五点半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唔,是的。走吧。”她说,却又没有动身的样子。

“对了,这里到底什么地方?”

“这——,什么地方呢?”说着,她伸长脖子打量四周,一对耳环如熟透的果实受惊似的晃来晃去,“我也不大清楚。从时间上说,觉得该是仓敷一带。不过是什么地方都无所谓。高速公路服务站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通过点罢了,从这边到那边。”她朝上竖起右手食指和左手食指,其间约有三十厘米距离,“场所名称任凭它叫什么。厕所和饮食。荧光灯和塑料椅。味道差劲的咖啡。草莓果酱三明治,无非我们从哪里来和到哪里去。不对?”

我点头。我点头。我点头。

我们返回大巴时,乘客全部坐在那里,汽车拉开了迫不及待的架势。司机是目光冷冷的小伙子,较之巴士司机,更像水门管理员。他将满含责难意味的视线朝迟到的我和她身上投来,不过总算没说什么。她向他投以无邪的微笑,仿佛在说“对不起”。司机伸手按下拉杆,车门随着再次响起的压缩空气声关上。她怀抱小号旅行箱来到我旁边的座位。旅行箱不怎么样,像是在仓储式超市买的,不大,却很重。我把它举起,放进行李架,她道声谢谢,随即放倒靠背睡了过去。汽车等得忍无可忍似的开动了。我从背囊格袋里掏出书接着往下看。

她睡得很沉,不久随着转弯时的晃动把头搭在我肩上,就势停住不动。重并不很重。她闭着嘴,用鼻子静静呼吸。呼出的气极为均匀地落在我肩骨。低头一看,一字形领口闪出乳罩的细带。奶油色细带。我想像其前端的质地精巧的乳罩,想像下面的乳房,想像因我的手指而变硬的粉红色乳头。不是我刻意想像,而是不能不想像。结果,我当然挺了起来。硬硬地挺起,硬得不可思议:为何全身光那一部分变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