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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日晚,传来堀越夫妇被找到的消息。

通知我的不是警察,而是住在大津的三枝幸一。

礼数周全的三枝总是打我家的固定电话。堀越夫妻失踪后,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他从来没给我打过手机。唯独这一天,他给我的iPhone打来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出“三枝幸一”这个名字,我浑身一紧。

正值周日,我在绘岛一个人自斟自饮。

“总经理,找到堀越夫妇了。他们两个人活着,现在都很好。”

我点击屏幕,刚把听筒靠近耳边,就传来三枝兴奋的声音。

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去年六月十五日,星期天,他们两夫妻突然失踪。差不多十个月后,终于得到他们还活着的消息。

在星期天消失,又在星期天出现……

一段时间以后,关于两夫妻的生死,形成了两派不同的观点。有人觉得,没有发现遗体就说明他们一定还在某个地方隐居着;另一些人认为,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他们肯定早已不在人世。

我一贯属于前者。堀越姐妹和花江在半年后,已经彻底站到了另一派。

花江周日要上班,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但我立刻给她打了电话。我心想,就算转到留言信箱,至少要给她留个口讯。是她本人接的。

“刚才三枝说,看到他们两个了。现在就在大津的三枝家,真奈美和小百合已经从名古屋赶过去了。堀越和咲子都很好。”

花江愣了好一会儿道:“真是太好了。”鼻子嗡嗡的。

“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

“好啊。我还在新宿,马上出来。”

我告诉花江人在绘岛,便挂了电话。花江还住在浅草桥的员工宿舍,最近不仅会去神乐坂,我们还经常在浅草桥或两国周边一起吃饭、喝酒。

花江展示厅的工作做得得心应手,也从绢江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我这边,一开年就卸下了总经理的职务,决定让大庭执行董事继任,并周知了公司内外。至于我,并不会升任董事长,而是于六月的定期股东大会后,卸下所有职务,彻底功成身退。年初的临时董事会,总经理的职务已正式交给大庭,现在的我只是公司的董事之一,眼下主要在做总经理工作的全面交接,与大庭一道轮番拜访各大客户、金融机构、政府部门以及同行。过渡期大约持续到三月中旬,到了四月,公司事务已经完全不用我过问了。

我已经让出总经理办公室,暂时搬去空置的董事长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也在七楼,面积大约是那间的一半,没有迷你厨房等设备。每天,我会预先泡好当日要喝的咖啡,用保温瓶带来。几乎没有访客。不需要开董事会议的话,有时一过中午我就提早下班,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由于打定主意再干最后一年,年度业绩出现显著的好转。

公司时隔多年获得大幅盈利,持续下跌的分红比例也恢复到百分之百。公司股价迅速回升。

决定由大庭接任,去年十一月转告他本人后,连续来了好几个大订单,为全年业绩打了一剂强心针。正因为这样,大庭最近显得自信满满。

一切正如岛田富士子所说,我非常感谢她的建议。

我名下的股份全部转让给公司。考虑到世罗的前车之鉴,我的想法有了改变。假如把股份转让给舜一,宇崎的野心很可能再度点燃。淳子一度阻止了宇崎的计划,但考虑到儿子的未来,她很可能最终选择与丈夫站在一边。去年和她的沟通,留给我这样的印象。

淳子与宇崎一样,内心深处对美千代和我抱有强烈的敌对情绪。

为了继承德本京介与美千代的遗志,将德本产业发扬光大是第一要务。如果让宇崎掌控了德本,不仅公司名称,所有东西都会被他改得面目全非。连“舜一”这个名字他都硬生生地改掉了。

我将持有的股份按照定价卖给公司,退休金等则按规定发放给我。大庭觉得这样未免太亏待我了,我坚持如此。不过,考虑到我的在任时间长达十年,退休金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总之这笔钱足够让我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和花江在四月二十二日星期四前往大津。我很想尽快见到堀越夫妇,但不得不迁就花江的休息时间。

我们直接在九点四十分发车的Nozomi219号列车车厢碰面,花江登上九号车厢时,很没底的样子。

“我从来没坐过新干线的绿色车厢。”她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我跟她说过,交通费由我全数承担。

“我再过两个月就是无业游民了,恐怕这是最后一次坐绿色车厢。”

“看来你这个总经理真不是吹的。”花江看着我笑道。

樱花落得差不多了,春寒料峭的时节过后,东京春意盎然。东京这边傍晚预报有雨,而雨带昨晚已经离开关西,今明两天那边都是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