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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浅草桥的家常菜餐厅与绢江共进晚餐两周后,四月二十五日星期五。

开完下午一点的临时董事会,回到自己的座位,我看到源田在我桌上摆了一张便条。

——一点二十五分,世罗的世罗总经理来电话。请您给他的手机回电。

会议时我吩咐不要接入电话。开会或离开座位的情况下,打给我的电话会全部转接到源田那里。源田不在座位上则会由行政部的留守职员代为接听。

从坂崎悦子那儿收到世罗事件的风声是在二月末,自那以后已然过去二个月,这还是世罗纯也第一次主动联系我。迄今为止,世罗的巨额亏损仍未公之于世,这会儿也是该有所行动了。

明天即将进入黄金周。为了控制舆论动荡,尽可能防止股价下跌,在长假里召开紧急记者发布会披露事件应该是最稳妥的方法。世罗或许已与大和方面谈好条件,拟定了接下来的时间表。

对多年来的合作伙伴,以及投资方之一的德本产业,世罗履行事先告知义务原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若是深究起来,世罗早该就公司面临的状况对德本进行一定程度的说明。不过,面临数额庞大的债务,纯也恐怕已经被剥夺了一切相关的权限。他能做的唯有听任大和银行的摆布,他没能提前知会我,也是无可奈何。

我取出手机,在屏幕上选择了纯也的号码。

我一方面疑心他这次找我多半没什么好消息,同时又无法对他的来电置之不理。

铃声响了三下,电话接通了。

“喂,好久不见啊!”纯也的声音传到耳边,听起来格外神采奕奕。

“不好意思,刚才在开董事会,没能接你电话。”

“哪儿的话,让你百忙之中抽空回电,是我不好意思。”世罗纯也的口吻一如往常。“我猜你应该也听说了,但我还是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你聊一聊……”

“哦,是吗?”我无法装作全不知情,只得尽可能一笔带过。

“事出突然,今晚,你有空吗?”纯也一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今天原本是与绢江共进晚餐的日子,但这边毕竟需要优先处理。“好的。那我去巨蛋饭店订个房间。”

“麻烦你了,那八点我直接去饭店找你。”

“我知道了。你到饭店大堂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房间号码。”

“麻烦了,那我们一会儿见。”

纯也的应对自始至终并无特别。他挂断电话,连一句“这次的事情让你操心了”抑或“给你添麻烦了”都没说。

每逢与重要人士秘密商谈,我都会把地点选在东京巨蛋饭店。我亲自预订房间,悄悄地与对方会面,公司内部没人会察觉到。

在接到增资的邀约后,我与纯也在巨蛋饭店商谈过两次。

通过电话订好房间后,我联络了堀越夫妇,希望他们今天能带绢江出去吃顿饭,相关费用由我承担。

堀越笑道:“您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您也没少请我们两夫妻吃饭。”

如今,绢江每天的一日三餐都由堀越太太一手包办。最近绢江与堀越夫妇已然熟络起来,午餐和晚餐经常一起在管理员房间里吃。

花江每周会来一两次,有时她会邀请堀越夫妻上五楼,在他们二人面前展露厨艺。

我通常只在周五去,与花江已经很长时间没碰上面了。

听绢江说,她如今已不在事务所打杂,重新以购物专家的身份“登台”。

我看了一眼时钟,快四点了。

最近,会议时间有逐渐延长的趋势。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把所有会议控制在两小时以内,这几次却屡屡超时。考虑到并没有多少全新的议题加入讨论之列,董事的人数也没有增加,虽说即将发布年度报表,但会上并没有就去年业绩进行特别的讨论,究其根本,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我这个会议主持者的控场能力有松懈的趋势。

身为经营者,让三分之二的员工怀有“我们老板性子太急”之类的抱怨刚刚好。

——经营公司,深思熟虑占一成,当机立断占九成。

这是前任总经理德本美千代的口头禅。前前后后在公司掌舵十年,我对这句话也有深切的体会。经营公司简单来讲就是赌博。企业会因经营者一己之力获得极大的发展,同时也会在一瞬间招致灭顶之灾。

我一直觉得,只要失去当机立断的速度,就应该激流勇退。

我是否也到了该退下来的时候了呢?会议时间变长正是显而易见的佐证。

我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直到傍晚。六点有一个聚会要参加,我叫来源田,吩咐让执行董事大庭代为出席。那是一场行业工会聚会,会场设在新大谷酒店,我去露个脸就走本也无妨。我通常不在周五安排需要长时间逗留的约会,但此刻,没必要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