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豚宾馆冒险记 2. 羊博士出场(第3/4页)

“是啊。”她说,“沙丁鱼怎么样了呢?”

晚饭后,我们在海豚宾馆大厅那个质量差劲的橙色沙发上休息。除了我俩,便只有服务台那个三指负责人了。他或用梯子换电灯泡,或擦窗玻璃,或折叠报纸。我俩以外也还该有几个住客,但似乎都像背阴处的木乃伊,悄无声息地闷在房间里不出来。

“工作方面怎么样了?”服务台负责人边给盆栽植物浇水边战战兢兢地问我。

“不怎么样啊。”我说。

“好像在报上登启事了。”

“登了。”我说,“为土地遗产继承的事找人。”

“遗产继承?”

“嗯。继承人下落不明。”

“是这样。”他表示理解,“您这职业像很有意思。”

“那也不是。”

“挺有《白鲸》情调的。”

“白鲸?”我问。

“是白鲸。寻觅什么是很有趣的作业。”

“例如猛犸?”我的女友问。

“是的,都一样。”服务台负责人说,“我所以给这里取名为DOLPHIN HOTEL,其实就是因为麦尔维尔的《白鲸》里有海豚出现的场面。”

“呃。”我说,“既然那样,索性叫鲸鱼宾馆岂不更好!”

“鲸鱼形象不大美好。”他露出遗憾的神情。

“海豚宾馆,蛮漂亮的名字。”女友说。

“非常感谢。”服务台负责人微微笑道,“对了,承蒙如此长期留住,也是一种缘分,我想送瓶葡萄酒表示一点谢意……”

“真高兴。”她说。

“谢谢,谢谢。”我说。

他钻入里面房间,一会儿拿出一瓶冰镇白葡萄酒和三个玻璃杯返回。

“算是干杯吧,虽是工作时间,我也来一点。”

“请请。”我们说。

我们喝起葡萄酒。酒虽不很高级,但味道干爽,很叫人畅快。杯子也十分考究,带有透明葡萄纹。

“喜欢《白鲸》是吧?”我问。

“嗯。所以从小就想当水手来着。”

“现在经营宾馆?”她问。

“这不,指头残缺了。”他说,“卸货轮时卷进了起重机绞盘。”

“可怜。”她说。

“当时眼前一片漆黑。可人生这东西是捉摸不定的。如今也算有这么一家宾馆了。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宾馆,但总可以维持生计。已经十年光景了。”

这么说,他不是一般的服务台负责人,而是老板。

“宾馆好得无与伦比。”女友鼓励道。

“非常感谢。”说着,老板给我们倒第二杯葡萄酒。

“就十年来说,怎么说呢,建筑物够有风格的,是吧?”我断然问道。

“嗯,战后不久建造的。有点特殊关系,就低价买了下来。”

“那以前做什么用来着?”

“名称叫北海道绵羊会馆,处理所有有关绵羊的事务和资料……”

“绵羊?”我问。

“羊。”他说。

“建筑物是北海道绵羊协会的,直到昭和四十二年。也是因为道内绵羊饲养业不景气,后来闭馆了。”说着,他喝口葡萄酒。“说起那时当馆长的,正是家父。家父说他不忍心自己心爱的绵羊会馆就这么关门大吉,就以保存绵羊资料为条件,以较低价格把这座建筑连地皮一起从协会手里买了下来。所以,至今二楼也全都是绵羊资料室。当然啰,虽说是资料,早已陈旧得毫无用处,无非是老人的一种爱好罢了。其余部分我用来做宾馆房间。”

“巧了!”我说。

“巧了?”

“其实我们找的人同羊有关。线索嘛,倒只有他寄来的一张羊照片。”

“哦,”他说,“可以的话,想看一下。”

我取出夹在手册里的羊照片递过去。他从服务台拿来眼镜,细细端视照片。

“有印象。”他说。

“有印象?”

“的确有的。”如此说着,他拿开一直竖在电灯下的梯子,靠在对面墙上,爬上去在靠近天花板那里摘下一副镜框,下来用抹布擦去框上的灰尘,递给我们。

“场景不是和这个一样么?”

镜框本身已十分陈旧,但里面的照片更旧,已变成褐色。照片上同样有羊,共约六十只。有栅栏,有白桦林,有山。白桦林的形状虽然同鼠的照片全然不同,但背后的山确实一样。构图也毫无二致。

“得得,”我对她说,“我们天天在这照片下通过。”

“所以我不是说应该住这海豚宾馆的嘛!”她不以为然地说。

“那么,”我喘口气问老板,“照片上的风景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他说,“照片从绵羊会馆时期就一直挂在同一位置。”

“唔——”

“但有知道的办法。”

“什么办法?”

“请问问家父。家父房间在二楼,在那里起居。差不多一直躲在二楼看羊资料。我快有半个月没见他面了。饭菜放在门口,三十分钟后空了——看来的确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