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陆-2(第8/11页)

“她现在在哪儿?”厄秀拉问。

洛克耸耸肩表示不屑一顾。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他说,“她现在该有二十三岁了。”

杰拉德拿起照片看着。这照片也吸引了他。他发现垫座上写着标题:戈蒂娃女士。

“可这个人不是戈蒂娃女士,”他说着很忠厚地笑笑。“她是个中年妇人,是个伯爵或别个什么人的妻子,留着长发。”

“象莫德。阿伦,①”戈珍调侃道。

--------

①阿伦(1883—1962),加拿大女舞蹈教师,以跳赤足舞著名。

“为什么是莫德。阿伦呢?”他问,“是吗?我总以为那是传说。”

“对,杰拉德,亲爱的,我敢说你对这传说记得很准确。”

她嘲笑他,又有点在哄他。

“说真的,我更愿意看到这个女人,而不是她的头发。”他笑着回击。

“真的吗!”戈珍嘲弄道。

厄秀拉站起身离开了这三个人,走了。

戈珍从杰拉德手中接过照片细看起来。

“当然了,”她开始打趣洛克,“你是很了解这位艺术学院的小人儿了。”

他扬扬眉毛,得意地耸耸肩。

“这小姑娘吗?”杰拉德指指照片上的人。

戈珍把图片放在腿上。他直直地凝视着杰拉德,看得他睁不开眼。

“他不是很了解她吗?!”她冲杰拉德调侃地说,声音很欢快。“你只需看看她的脚就行了——多可爱,多柔嫩、多美的脚,啊,它们可真是奇迹,真的——”

她缓缓地抬起眼皮,热辣辣的目光盯着洛克的眼。他的心让她看得发热,他似乎更盛气凌人、更了不起了。

杰拉德看着那双雕出来的小脚。两只脚交叉在一起,羞涩、恐惧地相互遮掩着。他看了好一阵子,迷上了这双小脚。

随后,他痛苦地把照片放到一边。他感到一阵空虚。

“她叫什么?”戈珍问洛克。

“安妮特。冯。威克,”洛克怀念地说,“是的,她很美。她美,可令人讨厌。她是个大麻烦,一分钟也不会安定下来,除非我狠狠抽她一顿耳光,打得她哭出来她才会老老实实坐上五分钟。”

他在想他的作品,他的作品,这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你真地打她耳光了?”戈珍漠然地问。

他凝视着她,看出来她是在挑战。

“是的,打了,”他不经意地说,“比打什么都重。我不得不这样,非这样不可。不这样我就无法完成我的作品。”

戈珍黑色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她似乎是在审度他的灵魂。然后她又垂下眼皮,不作声了。

“你干吗要弄这么个小小的戈蒂娃?”杰拉德问,“她太娇小了,何况骑在马上,显得她太小,多小的一个小孩儿呀。”

洛克脸上一阵抽搐。

“没错儿,”他说,“我不喜欢大个子比她更年长的模特儿。

十六、十七、十八岁最漂亮,再大了就没用了。“

人们都不说话了。

“为什么呢?”杰拉德问。

洛克耸耸肩。

“我发现她们没味儿,不好看,对我的作品来说没什么用处。”

“你是不是说女人过了二十就不漂亮了?”杰拉德问。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二十岁前,她娇小、鲜活、温柔、轻盈。二十以后,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对我可就没用了。米洛的维娜斯是个中产阶级女子,二十岁以上的女子全都如此。”

“那么你对二十以上的女人就不关心了?”杰拉德问。

“她们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对我的艺术来说没什么用了。”

洛克很不耐烦地重复道,“我不认为她们漂亮。”

“你是个享乐主义者。”杰拉德略微调侃地笑道。

“那男人呢,你怎么看?”戈珍突然问。

“哦,他们不管多大都没关系。”洛克说,“一个男人应该是大块头,力气过人,年纪大小倒无所谓,只要他身材高大,块头笨重就行。”

厄秀拉来到外面纯净的新雪的世界中。可是那炫目的白光似乎在抽打她,击伤了她,她感到寒冷正撕扯着她的心。她头晕目眩,头脑麻木得很。

突然她想起来要离开这儿到另一个世界中去,这想法奇迹般地出现了。她感到她被这永恒的白雪世界宣判了死刑,似乎没了出路。

突然,她奇迹般地记起,在脚下的远方,有黑色、结满果实的地球。向南展去,是一片长满桔树、松柏、青青的橄榄林的土地。蓝瓦瓦的天际下是冬青树那苍郁的枝干。这真是奇迹中的奇迹!这万籁俱寂、冰天雪地的山峰并不是整个世界!人可以离开它,跟它断绝关系。可以一走了之。

她要立刻实现这个奇迹。她要马上与这雪的世界、这可怕的、静止的冰山诀别。她要看那黑色的土地,去呼吸那沃土的芬芳,去看看那耐寒的冬季植物,去感受阳光抚摸蓓蕾时花蕾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