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陆-2(第3/11页)

他睁开眼看看她。她回报以一个调侃、欢乐、谜一样的微笑。他也毫无意识地笑了,他的脸倒象镜子一样映出了她的笑。

看到他脸上映出了她的笑,她感到十分快活。她觉得那就象一个小孩子的笑容。这真让她无比快活。

“你这样做了。”她说。

“什么?”他不明不白地问。

“让我相信了。”

说着她俯下身去满怀激情地吻他,这热烈的吻令他不知所措。他没有问他让她相信了什么,尽管他想问。她吻了他,这他就高兴了。她似乎在摸索着,意欲触到他内心敏感处。他需要她触动他生命的深处,他太需要她这样了。

屋外,有个浑厚的男声在潇洒地唱着:“给我开门,开门,你这骄傲的人,用木柴给我把火生着,我已被雨浇得水淋淋。”

戈珍知道这男人潇洒、调侃的歌声会永远在她心头震响。它正是她这美好时光的写照,是她紧张而又喜悦心情的写照。

这支歌让她永志难忘。

这天天气晴朗,天空湛蓝。山顶上微风习习,可所过之处却象刀子似的削下烟一样的雪花儿。杰拉德心满意足地走出来,脸色极好,神情怡然。这天早晨戈珍与他平静相处,很和谐。但他们对此毫无感觉。他们乘平底雪橇出发,等厄秀拉和伯金跟上来。

戈珍身着猩红运动衫和帽子,下面是品蓝裙和蓝袜子,兴高采烈地在白雪上走着。杰拉德穿着白衣灰裤在她边上拉着小雪橇。他们爬上陡坡,身影在远处愈来愈小。

戈珍似乎觉得自己全然没入了白雪中,化作了一块纯净、毫无思想的水晶。当她来到坡顶,顶着风四下环视时,发现峰峦叠嶂,望不尽的岩石和雪山在苍穹下轩然耸立着。她觉得这副景象真象一座花园的图景,山峰就是纯洁的花朵,她真想去采撷这些花朵,把杰拉德都给忘在一边了。

往陡坡下滑时她紧紧贴着他。她觉得她的感官就在火一样灼烫的砂轮上砥砺着。雪花在身边反溅,就象磨刀时溅起的火花,身边的白色越飞越快,白色的山坡象一片火光向她迎面扑来,她溶化了,象一个小球蹦跳着没入一片白色中去。随后在山下拐了一个大弯,一下掉在地面上,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停下以后,她想站起来,可怎么也站不住。她怪叫一声,转身抓住了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昏了过去。她昏昏然伏在他怀中,全然失去了知觉。

“怎么了?”他说,“太快了吧?”

可她什么也没听到。

缓过劲儿来以后,她站起身朝四下里环顾,不禁感到惊奇。她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

“怎么了?”他问,“难受吗?”

她明亮、似乎有些变形的眼睛看了看他,放声大笑起来。

“不,”她凯旋般地叫道,“这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她看着他,着了魔地大笑着,这笑声象一把尖刀插入了他的心脏。不过他不在乎,并不理会。

他们又往另一面坡上爬着,上去后又美美地滑下来,就象从炽烈的白光中穿过。戈珍笑着、滑着,身上溅满了晶莹的雪粒儿。杰拉德滑得很熟练,他觉得他可以驾着小雪橇穿过最危险的地方,甚至可以刺向空中,直刺苍穹的心脏。似乎他觉得这飞也似的雪橇体现着他的力量,他只需摆动自己的双臂,雪橇就是他的身体。他们探寻了几面大山坡,又在寻找另一面滑坡了。他觉得这儿肯定还有一处更好的地方供人们滑雪。他终于发现了他渴望的去处:一面长坡,十分陡,从一块岩石下穿过直伸到山底的林子中。这很危险,他知道。

但他也自信他可以驾轻就熟地驾驭雪橇。

开始几天是在热闹的体育运动中度过的:滑雪橇、滑雪、滑冰,以飞快的速度在白光中飞行,运动本身早已超越了生命,人的灵魂在运动和白雪中进入了非人,抽象的速度、重量和永恒的境界。

杰拉德的目光变得刚强、陌生起来。他在滑雪板上滑行时,他看上去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声强化、致命的叹息。他那弹性很强的肌肉优美地隆起,躯体弹起,毫无顾忌、盘旋着飞起来、冲出去。

值得庆幸的是,那天下雪了,他们都得呆在室内,否则的话,伯金说他们都会失去理智,大喊大叫,变成雪地里陌生的野人。

那天下午厄秀拉和洛克坐在娱乐厅里聊天。洛克这几天似乎有点不大高兴,不过仍象平时一样活泼、幽默。

但厄秀拉认为他是为什么事不痛快。他的伙伴——那位高个子、白净脸的漂亮小伙子也不安定,东游西转没个稳当样,他似乎在反抗着什么,不甘屈从于什么。

洛克几乎没怎么跟戈珍说话。而他的伙伴却相反,不断地向她温柔地讨好。戈珍想跟洛克谈谈。洛克是位雕塑师,她想听听他对这门艺术的见解。另外他的相貌也吸引着她。他身上有种流浪汉的气质让她好奇;但又有一种老成相儿,引起了她的兴趣。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言的我行我素、不合群的气质,这些在她看来就是艺术家的形象。他爱叨叨,爱开恶作剧似的玩笑,显得他很聪明,可其实并不尽然。透过他那棕色的魔眼,戈珍发现在他插科打诨的背后是与外表不谐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