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薄荷酒(第6/6页)

“这是不是太淫秽了?”他不赞同地问。

“我不知道,”俄国人喃言着,“我从来不认为它淫秽。我想这很好。”

杰拉德转过身去看另几幅未来主义风格的画和屋里的那架大钢琴。这些东西加上伦敦出租房间的一般家具算是这间屋子的全部装饰物。

米纳蒂摘下帽子,脱掉大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在这屋里显然很有点宾至如归的样子,但还是显得局促不安。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她现在的同盟是杰拉德,可她不知道其余的男人是否承认这种同盟,承认到什么程度。她正考虑如何对付眼前的局势,她下决心体验一下。在这关键时刻,她决不再受挫。她涨红了脸,似乎要打一仗,眼睛审度着,但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了。

男仆端着茶点和一瓶科麦尔酒进屋来了。他把托盘放在了长沙发椅前的桌子上。

“米纳蒂,”海里戴说,“倒茶。”

她没有动。

“你倒茶,听见了吗?”海里戴重复着,但心里很是紧张害怕。

“我今天回这儿来,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说,“我来这儿只是大伙儿想让我来,并不是为你来的。”

“我亲爱的米纳蒂,你知道你是自己的主人。我只是想让你在这公寓里受用,没别的意思,这你知道,我以前对你讲过多次了。”

她没有回答,却默默、有节制地伸手去拿茶壶。大家都围桌而坐品着茗香。杰拉德可以感觉到他同她之间那电磁般的联系是多么强壮,以至于他觉得这是另一种场合。她沉默着,克制着自己,她的沉寂令他困惑。他怎么才能亲近她呢?他感到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太相信那将他们两人连结在一起的电流了,他的困惑不过是表面现象,新的条件产生了,旧的已成为过去。此时一个人必定要尊从自己的命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去做。

伯金站起身来。已经快一点了。

“我要去睡了,”他说,“杰拉德,我明早往你的住处打电话,要不然你就给我这儿打电话。”

“好吧,”杰拉德说,他说完伯金就出去了。

当伯金的影子全消失了以后,海里戴很激动地对杰拉德说:“我说,你留在这儿吧,啊,留下吧!”

“你并不能为每个人都安排住宿。”杰拉德说。

“能,我可以,没问题,除了我的床以外,还富裕三张床,留下吧。都是现成的,我这里总有什么人住,我总留人住下,我喜欢这屋里人多热闹。”

“可只有两个房间呀,”米纳蒂冷漠、敌视地说,“现在卢伯特在这儿呢。”

“我知道只有两间房,”海里戴声音高得有点怪。“那有什么?还有一间画室呢。”

他很憨厚地笑着,诚恳地、执着地说。

“裘里斯和我住一间,”俄国人谨慎、吐字准确地说。海里戴同他在伊顿公学上学时就是朋友了。

“这很简单嘛,”杰拉德说着舒展一下双臂阔一阔胸,然后又去看一幅图画。他的四肢被电流催胀,后背象老虎一样紧张地耸着,燃着一团火。他感到很自豪。

米纳蒂站起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海里戴,这一瞪反倒招来海里戴一个很憨厚、得意的笑。然后米纳蒂向所有的人冷冷地道晚安,走了出去。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响起了关门声,然后马克西姆用优雅的语调说:“好了,就这样吧。”

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看杰拉德,点点头说:“就这样,你没事了。”

杰拉德看看那张光洁、红润、漂亮的脸,又看看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睛,似乎那俄国人的声音是在血液中震荡而不是在空气中。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杰拉德说。

“是!是啊!你是没什么事。”俄国人说。

海里戴还在笑着,沉默不语。

突然米纳蒂又出现在门口,她那孩子气的小脸上表情阴郁、充满报复性。

“我知道你们想找我的茬儿,”她冷漠但响亮地说,“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们挑我多少错儿。”

说完她又转身走了。她身着一件棕色的宽松上衣,下摆系在腰部。她看上去那么娇小,象孩子一样容易被伤害,几乎有点可怜。可她的眼神却让杰拉德感到沉入了黑暗的深渊,他几乎吓坏了。

男人们又点上烟聊起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