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第3/4页)

“她的鼻子也不美!”天一也觉出她的缺点。

“就会哼人,好象长鼻子不为吸气,只为哼气的!”“那还不提,鼻子上还有一排黑雀斑呢!就仗着粉厚,不然的话,那只鼻子还不象个斑竹短烟嘴?”

“扇风耳朵!”

“故意的用头发盖住,假装不扇风!”

“上嘴唇多么厚!”

“下嘴唇也不薄,两片夹馅的鸡蛋糕,白叫我吻也不干!”“高领子专为掩盖着一脖子泥!”

“小短手就会接人家的礼物!”

粉红翅的安琪儿变成一个小钱不值。

天一舍不得走;子敬假装要吃药,为是把天一支出去。二人心中的安琪儿现在不是粉红翅的了,而是象个玉蝴蝶:白帽,白衣,白小鞋,耳朵不扇风,鼻子不象斑竹烟嘴,嘴唇不象两片鸡蛋糕,脖子上没泥,而且胳臂在外面露着,象一对温泉出的藕棒,又鲜又白又香甜。这还不过是消极的比证;积极的美点正是非常的多:全身没有一处不活泼,不漂亮,不温柔,不洁净。先笑后说话,一嘴的长形小珍珠。按着你的头闭上了眼,任你参观,她是只顾测你的温度。然后,小白手指轻动,象蟋蟀的须儿似的,在小白本上写几个字。你碰她的鲜藕棒一下,不但不恼,反倒一笑。捧着药碗送到你的唇边。对着你的脸问你还要什么。子敬不想再出院,天一打算也赶紧搬进来,预防长盲肠炎。好在没病住院,自要纳费,谁也不把你撵出去。

子敬的鲜花与水果已经没地方放。因为天一有时候一天来三次;拿子敬当幌子,专为看她。子敬在院内把看护所应作的和帮助作的都尝试过,打清血针,照爱克司光,洗肠子;越觉得她可爱:老是那么温和,干净,快活。天一在院外把看护的历史族系住址籍贯全打听明白;越觉得她可爱:虽够不上大家闺秀,可也不失之为良家碧玉。子敬打算约她去看电影,苦于无法出口——病人出去看电影似乎不成一句话。天一打算请她吃饭,在医院外边每每等候半点多钟,一回没有碰到她。

“天一,”子敬最后发了言:“世界上最难堪的是什么?”“据我看是没病住医院。”天一也来得厉害。

“不对。是一个人发现了爱的花,而别人老在里面捣乱!”“你是不喜欢我来?”

“一点不错;我的水果已够开个小铺子的了,你也该休息几天吧。”

“好啦,明天不再买果子就是,来还是要来的。假如你不愿意见我的话,我可以专来找她;也许约她出去走一走,没准!”

天一把子敬拿下马来了。子敬假笑着说。

“来就是了,何必多心呢!也许咱们是生就了的一对朋友兼情敌。”

“这么说,你是看上了小秀珍?”天一诈子敬一下。“要不然怎会把她的名字都打听出来!”子敬也不示弱。“那也是个本事!”天一决定一句不让。

“到底不如叫她握着胳臂给打清血针。你看,天一,这只小手按着这儿,那只小手——打得浑身发麻!”

天一馋得直咽唾沫,非常的恨恶子敬;要不是看他是病人,非打他一顿不可,把清血药汁全打出来!

天一的脸气得象大肚坛子似的走了,决定明天再来。天一又来了。子敬热烈的欢迎他。

“天一,昨天我不是说咱俩天生是好朋友一对?真的!咱们还得合作。”

“又出了事故?”天一惊喜各半的问。

“你过来,”子敬把声音低降得无可再低,“昨天晚上我看见给我治病的那个小医生吻她来着!”

“喝!”天一的脸登时红起来。“那怎么办呢?”“还是得联合战线,先战败小医生再讲。”

“又得设计?老实不客气的说,对于设计我有点寒心,上次——”

“不用提上次,那是个教训,有上次的经验,这回咱们确有把握。上次咱们的失败在哪儿?”

“不诚实,假充大胆。”

“是呀。来,递给我耳朵。”以下全是嘀咕嘀咕。

秀珍七点半来送药——一杯开水,半片阿司匹灵。天一七点二十五分来到。

秀珍笑着和天一握手,又热又有力气。子敬看着眼馋,也和她握手,她还是笑着。

“天一,你的气色可不好,怎么啦?”子敬很关心的问。“子敬,你的胆量怎样?假如胆小的话,我就不便说了。”“我?为人总得诚实,我的胆子不大。可是,咱们都在这儿,还怕什么?说吧!”

“你知道,我也是胆小——总得说实话。你记得我的表哥?西医,很漂亮——”

“我记得他,大眼睛,可不是,当西医;他怎么啦?”“不用提啦!”天一叹了一口气:“把我表嫂给杀了!”“哟!”子敬向秀珍张着嘴。

“他不是西医吗,好,半夜三更撒呓症,用小刀把表嫂给解剖了!”天一的嘴唇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