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艾克罗伊德太太(第2/4页)

“是啊。”

“那您肯定一清二楚。是不是那个名叫厄休拉?伯恩的女孩?这也很正常——她反正都要走人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大闹一场。这些仆人哪,心眼都坏得很,都是一路货色。哎,既然您也在场,医生,您肯定听到她的说词了吧?我最担心的就是谣言传来传去被人信以为真。不管怎么说,您总不会原封不动地把所有细节都告诉警察吧?有些完全是家务事而已——和谋杀一点关系也没有。可要是那女孩居心不良的话,她说不定会把这样那样的事情都抖出去呢。”

我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这滔滔不绝的诉说背后,潜藏着一股真正的焦虑之情。波洛的假设是正确的,在昨天围坐桌旁的六个人之中,至少艾克罗伊德太太确实隐瞒了一些事。现在就轮到我来弄清她到底在掩盖什么了。

“如果我是您的话,艾克罗伊德太太,”我单刀直入,“我就索性全部招认得了。”

她微微惊叫了一声。

“喔!医生,您怎会如此无礼!听您的意思好像——好像——总之我可以简简单单就解释清楚。”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我怂恿道。

艾克罗伊德太太摸出一条带花边的手绢,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滚。

“医生,我想您也许能帮我向波洛先生捎个话——帮我解释解释——因为外国人很难站在我们的立场上看问题。而且您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我吃过的那些苦。煎熬啊——长年累月的煎熬,那就是我的生活。我本不想说死人的坏话——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便是一份微不足道的账单罗杰都要查个仔仔细细——好像他每年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百英镑进账,而不是这附近最有钱的富翁之一(哈蒙德先生昨天是这么告诉我的)。”

艾克罗伊德太太停了下来,用那条花边手绢轻轻擦着眼睛。“啊,”我循循善诱道,“您说的是账单的问题?”

“那些要命的账单,有几张我根本不想拿给罗杰看。有些事情男人就是搞不懂,他会说那些东西没必要买。当然了,账单越积越多,哎,还没完没了地寄来……”

她哀婉地望着我,仿佛是想让我就账单这种惊人的特性安慰她几句。

“账单都那样。”我顺着她的话说。

她的语气又是一变——顿时显得有几分粗鲁:“我向您保证,医生,我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我夜里睡不着,心脏怦怦乱跳。还有,我收到一位苏格兰绅士的来信——其实有两封来信——写信的都是苏格兰人,一位是布鲁斯?麦克弗森先生,另一位叫科林?麦克唐纳。真巧啊。”

“不见得,”我冷冷应道,“他们往往自称苏格兰人,但依我看,只怕祖上有犹太血统。”

“光是见条上的数目就有一万英镑,”艾克罗伊德太太边回忆边嘀咕着,“我曾写信给其中一位先生,但看来还是没办法。”

她停住了。

我估计谈话终于要进入棘手的实质性问题了。绕这么大圈子才攀上主题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您瞧,”艾克罗伊德太太低声说,“不都是期望值过高造成的问题吗?我还指望遗嘱里有我的分呢。当然啦,我虽然期待着罗杰会留点钱给我,却也心里没底。我就想,要是能瞄一眼他的遗嘱该有多好——才不是居心叵测地要去偷窥——看到遗嘱后我就能早做准备。”

她斜睨了我一眼。此刻的气氛着实微妙得很。幸运的是,她那冠冕堂皇的说词好歹给丑陋的真相蒙上了一层遮羞布。

“这些话我只能跟您说,亲爱的谢泼德医生,”艾克罗伊德太太急促地说,“我相信您不至于对我产生误会,波洛先生那儿还得托您去辗转美言几句。那是在星期五下午……”

她咽了咽唾沫,又吞吞吐吐起来。

“嗯,”我催她说下去,“星期五下午。之后呢?”

“大家都不在家,至少我以为所有人都出去了,就进了罗杰的书房——我去那儿是有正当理由的——我是说,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当我看到堆在书桌上的文件时,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不知罗杰会不会把遗嘱放在书桌的某个抽屉里。’自打我小时候起,就总爱感情用事,一时冲动之下就付诸行动了。他的钥匙还留在最上面那个抽屉的锁眼里——真够粗心的。”

“明白了,”我好言附和道,“于是您把书桌翻了个遍。找到遗嘱了吗?” 艾克罗伊德太太轻呼一声,我才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够圆滑。

“听着太吓人了,完全不是您说的那么回事。”

“当然不是,”我连忙补救,“我口无遮拦,您可别见怪。”

“不奇怪,男人们都古怪得很。要换了我是亲爱的罗杰,遗嘱的内容我可不会藏着掖着。可男人们都爱这么偷偷摸摸。人到了被逼无奈的时候,免不了要用些小手段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