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新西伯利亚之夜

在旅馆伊弗列夫慢慢地顺着楼梯上到了自己的房间。西伯利亚还没有春天的气息。冒着零下四十二度的严寒,维切斯拉夫穿着绰号叫“七季大衣”的春秋两季大衣乘坐冰冷的公共汽车慢腾腾地走了几乎一个小时,车中挤满了人,连脚都动弹不得。这双脚上穿着橡胶鞋底的皮鞋,并且里面没有毛。伊弗列夫在城里走着,把帽子的护耳放下来,把带子系在下巴底下,因此与久经锻炼的当地人显得不同。

今天他赶完了拉伯波尔特需要的、州委负责鼓动宣传的书记达尼洛夫署名的文章。达尼洛夫在自己的文章中介绍,团结的新西伯利亚州的劳动者如何急不可待地等待着,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参加全苏义务星期六活动。书记的助手给了伊弗列夫几份旧报告,维切斯拉夫剪下了三块(当地的数字和事实)。补充上了其他内容。签署时,达尼洛夫看着文章,不满地噘起嘴唇。他有时皱眉,暗示,有些思想被曲解了,尽管他没有表述出这些思想,但是影射出来了。达尼洛夫在一处勾掉了一个段落:“这个不需要。”最后他签了字并把文章递给伊弗列夫,以认真的口气说道:

“可以刊登。”

达尼洛夫没有让任何回忆浮现出来,但是他本来可以的。斯拉瓦知道,两年前《劳动真理报》与州委发生了冲突,并且马卡尔采夫遭受了失败。那时编辑部在新西伯利亚的本报通讯员是一位年轻的、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他的姓富有表现力——普列德巴伊洛。第一篇批评性文章在莫斯科刊登后,就请他去见了达尼洛夫。后者温和地数落道:

“亲爱的,你干什么一下子让我们在全国出丑?我们不反对批评,甚至还喜欢它,但是需要的是深刻的批评,要了解情况。可这简直是恶意找茬儿。你是个新人,不了解所有情况,看不到所有情况。你该首先到州委来,谈谈自己的疑惑,我们会提示的,什么该怎么办……要知道你是有头脑的,你的确可以帮助州里的。可你匆忙写的,读起来让人害怕!”

第二篇批评文章出来后达尼洛夫又叫来了普列德巴伊洛。

“这么说,你想让家丑外扬?你说,这是你的职业?好吧!你不想帮助我们,一旦有什么事我们也不支持你。对了,顺便说一句:传来了信息。昨天晚上你在鄂毕餐厅当着妇女们的面说了不堪入耳的话。人们看到你喝醉了……”

“不可能!我没喝酒。也没骂人。”

“你昨天没去过鄂毕餐厅?”

“去过!是一个人去的并且没和任何人说话。吃完晚饭就离开了。”

“你看看!可你不记得是在什么状态下离开的!而人们看见你了——你想打架……当心,你会给自己的报纸丢脸的!你是个好小伙,普列德巴伊洛,好像也不不笨。可是你缺少真实的感觉……”

“感觉什么?”

“空间和时间——就是这些!我个人甚至喜欢你。你的姓也漂亮。我们西伯利亚人是好客的人们。给了你房子、汽车,一切都好。但是民警那里,你自己知道,法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现在,在第二次警告之后,普列德巴伊洛应该明白了,他在这里是待不住的。可本报通讯员由于年轻坚持了原则,并写了第三篇批评文章。当然,他没有得罪州委,但是州执委倒了霉。《劳动真理报》刊登了文章,因为莫斯科的报纸喜欢发现地方上的缺点。州内务总局已经接到了州委关照一下普列德巴伊洛的口头意见。凭着证明有前科的身份证,以后不仅永远不允许他哪怕是为房屋管理所的墙报写文章,就连只是居住在某些城市也不行。马卡尔采夫决定退却,撤掉了普列德巴伊洛。这就是为什么本报通讯员通常更多地颂扬地方机关的原因。当责成莫斯科的报纸对地方干部发表批评时,出发的是特派记者。

达尼洛夫的文章准备好了。出差的剩余时间属于斯拉维克47。以前在别的城市他喜欢的状态是躺在宾馆里,盖上暖和的被子,思考、写东西并睡觉。最近他变得更好奇了。这里,在新西伯利亚,维切斯拉夫走访了陌生的机构,掏出弄脏了的便条本和一截铅笔。他特意把铅笔切成短短的小截,削尖并把这些小截分别塞到所有衣兜里,为的是让它们随时在手边。他已经写满了第三个记事本,而晚上躺在房间里重新读笔记时,最有意思的是人们给他讲述之后要加上一句“这个不要记录”或者“这个不要刊登”。他理解地表示同意并随即问道:“那你们有什么成绩?要赞扬什么?”当人们开始介绍成绩时,他记录的是不该记录和不要刊登的内容。

伊弗列夫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前并用冻僵了的手指开始在兜里摸着找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