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灰色的文件夹(第3/5页)

“廖沙,那边楼上写着什么?不戴眼镜我看不清楚。”

“这里早就是‘莫斯科’咖啡馆了……”

“那就正好!把车开过去!”

这时绿灯正好亮了,于是廖沙猛地向上坡路开去,毫不吝惜发动机。他在右面的车辆前斜着穿了过去,停在了人行道旁边。站在莫斯科高尔基模范艺术剧院横巷拐角处的交警本来要把哨子放到嘴边,但是看到牌号后把身子转了过去。

马卡尔采夫在罗马、东京、巴黎、马赛、开罗、伦敦、圣地亚哥、哈瓦那、纽约、雷克雅未克时去过咖啡馆,更不要说在社会主义国家了,但是关于莫斯科的公共饮食企业他是在自己的报纸中看到的:它们的工作如何在改善,菜的品种在增加,座位的数量也年年在增加。

大厅里光线暗淡,一半的座位空着。几个客人坐在不同的角落里,有一股臭白茶的味道。女服务员不在,从厨房里传出了叫骂声。然后出现了一位肥胖的穿着邋遢的妇女。她从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的旁边看着窗户。不知是真的没看到,还是装做没看到。他高兴的是,没有人走到他面前来,他在休息。他把头撑在双手上,闭上了双眼,忘记了他坐在人们中间:因为他们不想要他干什么并且根本不认识他。谁也不需要他,这是少有的情形。他永远必须考虑的是,上面、下面、女秘书、妻子……会如何评价你的行为。女服务员走了过来,默默地掏出了便条本。

“我想吃顿晚饭。”他声音中带着善意说道。

“什么?”

“有什么菜?”

“这是菜单……”

她从另一张小桌子上拿了菜单,放在了马卡尔采夫桌子的另一边上,而自己却走开了。他把眼镜忘在了办公室。

“请等等,”他请求道,“我已经点好了……”

“什么?”她从远处问道。

“煎荷包蛋,”他快速地说道,“还有咖啡……”

“您要喝东西吗?”

他犹豫起来,要不要来点白兰地,但是他拿定了主意,那样疲倦会更快地到来。

“好像不用了……如果可以,来瓶矿泉……”

“水没有。”

什么也没记录,她耸了下肩,把便条本塞进了围裙的口袋中就离开了。马卡尔采夫已经感到一个人不那么好了。他想吃东西,于是他后悔没有回家去。他的荷包蛋煎的时间很长。就是没有吉娜他也能更快地煎好的。他开始焦急起来,版面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他来不及考虑并下指示重新排版,他得匆忙地看完,免得打乱他本人批准的本期工作计划。

盛着煎蛋的铝制煎锅总算咕咚一声放在了他面前。油点溅到了西服上。他用眼睛找了找纸质餐巾后用手指擦去了油点,用手绢擦干净了手指。煎蛋没有煎出眼睛一样的蛋黄,是凉的,没有放盐而且煎老了。马卡尔采夫用嘴唇抿了抿煎蛋的边缘,难为情地推开了煎锅。他掰下一小块又干又硬的面包,抹上已经干了的芥末,开始咀嚼起来。饥饿感减轻了些,剩下等咖啡了。我们还存在缺陷,存在。日常生活是我们的痛处。他想起了福米切夫。当福米切夫从供应商店里被除名后,他的妻子直接在商店里买了根香肠。他们全家都中毒了,病了一星期。然后习惯了。最好不要被除名,那样个别的缺陷忍受起来要容易些。

“我想要咖啡,”他向女服务员哀求道,“我有急事。”

“大家都有急事。”她看着窗户说道。“还没好呢。”

“给我结账吧……”

撇了撇涂得浓浓的嘴唇,她耸了下肩,到厨房去了。为什么她穿着家常便鞋?也许,她的腿痛?可她不老啊……很快女服务员回来了,两个手指拿着一杯咖啡和装在小纸袋中的糖,和在火车上送的方式一样。

“来根小勺可以吗?”

“我不瞎。马上拿来。”

她说这些话时没有生气,很平静,但是忘记把勺子拿来了。他喜欢不加糖的咖啡,马上就喝了一口。

咖啡和煎蛋一样是凉的,没有味道,也不香。马卡尔采夫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把它推开了,用目光找了找再次消失了的女上菜员。那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卢布,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一卢布,然后迅速地走开了。难道煮一杯普通的咖啡就那么难?如果他们知道我是谁的话,肯定不敢服务得这么差!

一次在碰头会上谈起了咖啡。杂文部编辑讲述了他有一次立志要煮和食堂里供应的一样的咖啡。他在一口熬过汤没有刷的大锅里烧热了水,把喝过的咖啡残渣倒进了那里,添上了一些旧茶卤。他没有凝乳,把盛醋渍西红柿的罐子涮了涮后也倒到了锅里。当他尝过后,还是觉着咖啡要比公共饮食店中的好喝。食堂的配方仍然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