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第6/7页)

半个小时后门开了,他的顶头上司常伯藩和三个警察走了进来。一个身材肥胖、挺着啤酒肚的警察。另外一个瘦削秃顶,还有一个满脸的稚气,好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们坐下开始审问满津。伯藩说:“沈满津同志,你知道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我一向认为你是个好同志。你一定要老实坦白。如果你犯了罪,只要尽快坦白交代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满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足足一分钟说不出话来。秃顶警察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皮革做的苍蝇拍,啪啪地拍打着苍蝇。

胖警察冲满津喝道:“行了!你刚摸完人家大姑娘,现在倒没胆子说话了。”

“不—我不是有意的。”

“别哭了。”伯藩说,“沈满津,你现在就把事情的经过说说。你要是不能证明你清白无罪,就得下大狱,明白吗?”

满津止住了眼泪。他慢慢调整了呼吸,开始讲起发生在电影院里的事情。那个一脸孩子气的警察在一个大夹子上记下他的口供。满津讲述着,时时被警察们的笑声打断。他竭力想使自己的头脑冷静,唯恐他们怀疑自己说的不是实话。他为了证明那个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更像剧场门口的姑娘,一口咬定她也穿的是白上衣,而且看见她慌忙朝前门跑去。他说:“我从后面以为门口的姑娘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三个警察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那女人长得啥模样?”秃顶警察问。

“剧场里太黑,我没看清她的脸。”

“你都认不出她,我们咋相信你呢?”

“这话不假。”胖警察插进来说,“强奸未遂起码要判三年。你说一个女的在公共场所和你干那事,这话谁会信呢?你拿我们当什么人了?”

“我没说假话。我真的是把那姑娘看成别人了。”满津意识到他无论如何不能改口,即使他证明不了那个神秘女人的存在,也要咬定是认错了人。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慢着。”伯藩突然发话了,手里举起那个笔录口供的红夹子,“那姑娘是这么说的。”他念起来,“他抱住我说,‘宝贝儿,咱们再来一次吧!’”

“那又怎么了?”胖警察不以为然。

“这就是说在他抱住那姑娘之前,在剧场里确实有过啥事。要不他干啥说‘再来一次’呢?”

胖警察从伯藩手里拿过红夹子又仔细看了看。他嘴里咬着一支玉石烟嘴,吐出一口烟。他抬起头说:“他得告诉我们那个女流氓是谁。要不我们怎么向人家女孩子家里交代啊?她是南副市长的女儿。”

这最后一句话差点把满津吓得昏过去。他觉得眼前一片模煳,赶紧闭上眼睛。他脑子里昏沉沉的,不能想事情,也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

“先让他休息一会儿,行吗?”伯藩建议说。

三个警察站起来,到另外一间屋里喝茶去了。伯藩凑到满津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小沈,你一定要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即使你不进监狱,如果不能洗刷这个污点,你的政治生命也就完蛋了。算你运气好,他们打电话找到了我。换了别人,那就不知道会出啥事呢。”

“常书记,我真的不知道那女的是谁。”

“你再好好想想,在剧场里你都碰见谁了。”

“我只看见了王婷婷。”

伯藩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她坐你旁边了?”

“我不知道她坐哪儿。”

“她穿的啥衣裳?”

“白上衣,粉裙子。”

“行了,你就跟他们这么说。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伯藩站起来到隔壁办公室去了。

十分钟后那三个警察和伯藩一块进来了。审问继续进行。“你在剧场里看见王婷婷了?”胖警察问。

“看见了,但是我不敢肯定她就是那个女的。”

伯藩对警察们说:“他瞧见她穿了一件白上衣。”

“对。我在进场前看见她的。”满津说。

“那穿白衣服的女人跟你说过话吗?”胖警察问。

“说了。”

“哦,她说啥?”

“她说,‘对不起,谢谢了。’就这些。”

“你听出来是王婷婷的嗓音?”

“我不敢肯定。”

“她说这话干啥?”

“我也不知道。她临走前还擦了擦我的手。”

“她擦了你的手?”

“嗯。”

“用啥擦的?”

“好像是块手绢。”

“等等。”秃顶警察插进来,“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手绢?”

“我没看见。”

“丝绸的?”

“不是。”

“的确良的?”

“也不是。肯定是棉纱的,软乎乎皱巴巴的。”

当天晚上警察搜查了婷婷的宿舍,把她所有衣服的口袋都掏了一遍。他们发现了一条淡紫色的手绢,就连手绢带人一块带回了铁路公安局。她矢口否认同满津在剧场里干过任何事情。她抽抽噎噎地哭着,坚持说满津有意陷害她。她给审问的警察们详细描述了电影的后半部分,然后质问说:“如果我在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离开,怎么会知道后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