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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漆黑一片,钟上有一根针指向了10,但朱利安不确定到底是时针还是秒针。他躺在那里十分惬意,实在懒得去看一眼手表证实一下。他知道自己为什么醒了。门铃一直在响。他起来,理了理头发,套上背心和外套,打上领带。肯定是卡罗琳在敲门。来的人和卡罗琳一样高。他靠近些看,发现她戴了眼镜。他开了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哦,晚上好。英格里斯先生。我是《标准报》的记者卡特莱特。很抱歉打扰你。我以为你们正在举行晚会。”

“晚会延期了。进来吧?”

“呃,我想我还是别进去了。那可是新闻啊。”她看见朱利安的微笑,心怦怦直跳。“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如果我不进去的话,那就是新闻了。”

“进来喝一杯吧。”他说。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和她聊聊,但是她好歹是个人。

“好吧,只呆一会儿。我是说你们不办晚会的话,那才是新闻呢。改期了?家中有人生病了?英格里斯太太身体不舒服?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没有。我想你该打电话问英格里斯太太,她在她母亲那里。她会告诉你的。”

“哦,天啊,”卡特莱特小姐点了一支烟,说,“这也就是说我得找别的专栏内容了。我可干不了——晚会改到什么时候了,英格里斯先生,能确定吗?”

“还不确定。你想喝苏格兰威士忌还是黑麦威士忌?或者别的甜酒?”

“黑麦姜汁啤酒,有吗?”她问。

“停在外面的车是你的吗?”

“我哥哥的车。是他和另一个男人的。虽然有点旧,又很便宜,但省了我不少事,还省下了车费呢。每次哥哥回家时,就会借给我用。但他上大学时,却把车开走了。他去了布朗大学。”

“哦,布朗。”

“是的,罗德岛,神的领地。”

“是啊,我也去过那儿。”

“是嘛?你去过布朗,英格里斯先生?这里上过布朗大学的人不太多。”

“不,我是去拉斐特时,顺道去布朗参观了一下。”“你不想喝点吗?”

“好吧,来一杯吧。”

“我讨厌一个人喝酒。据说如果一个人独自喝酒,那说明他精神不太正常。”

“可能也只是开酒馆的人随便说说的,就好像三人约会是在瑞典兴起的一样。”

“哦,非常有意思。我从没听说过。说来听听。”

“你不脱掉外套吗?”

“我不想脱。我就呆一会儿,还得回去通知大家舞会延期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英格里斯先生?”

“英格里斯太太会更仔细地告诉你的。你还是问她吧,因为这是她的晚会。我不应该对外公布,毕竟是她的晚会。”

“明白了。”卡特莱特说。“哦,别把它挂起来。就放在椅子上或者别的地方就可以了。这酒太烈了,我一般不喝这种。通常一年里,我最多一周喝一杯。”

“我拿别的姜汁啤酒给你吧。”

“这房子真不错。英格里斯太太自己布置的?”

“是的。”

“她的品味很高。哦,藤田嗣治的画!我喜欢藤田嗣治!这是真迹还是赝品啊?”

“这只是幅印刷品。你摘下眼镜的感觉跟刚才不太一样。”

“我开车或者走路时,得戴上眼镜。如果不戴,就开不了车,说不定会被警察开罚单,没收我的驾照呢。你不试试我这种烟吗?”

“不,谢谢。我不太习惯。”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最后我还是抽了。现在已经不抽别的了。我怎么什么事情都跟你说啊,英格里斯先生。”

“是啊,我很高兴你能来。”

“我不应该来的,但我想从这儿拿到一份客人名单。人际关系总是很难处理。但是,英格里斯太太不一样,她很体贴周到。我以前弄错了客人名单,一些吉布斯维尔的太太们就冲到办公室里嚷嚷。我手里的名单还是一个月之前的,我本想来核实一下是否有变动,好和原来的名单对照。”

“工作不太容易,是吧?”

“哦,不太容易。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偶尔会满腹气愤。有些女人打电话投诉名字遗漏了,或者舞会没有她们认为该到的名流,等等,都是胡搅蛮缠。我当然得帮她们解决了,最后她们就给我钱。上星期,一些犹太人差点害得我被炒。他们抽走了广告和所有的东西,就因为我没用他们拿过来的故事。你没见过那个故事!我可不敢用,报纸登出来后会被别人笑话的,可他们支持我吗?没有。最后我不得不屈服,用他们的故事,这样他们才同意继续登广告,我得对每个上社会版的人毕恭毕敬,英格里斯太太除外,但我不会同你们的朋友说这些。好了,谢谢你的酒,很遗憾你们没办晚会。见到你非常高兴,我常常见你开着那辆迷人的凯迪拉克。我第一次来到吉布斯维尔的时候,就在想你到底是谁……我的上帝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