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12(第2/7页)

“你为什么不把牛奶拿进来?到现在估计已经变酸结块了。”

“我没有想把你们全吵醒,姑姑。”

“但是,我们醒了。”她冷峻地说,“你要吃早餐吗?”

“只要咖啡就好了,谢谢。”

“今天上午,我要你穿好该穿的衣服,替我去一趟镇上。你得开车送阿迪克斯。他今天手脚不大方便。”

她后悔没有在床上待到他出门为止,可他总归还是会叫醒她,让她开车送他去镇上的。

她进屋,走进厨房,在桌旁坐下。她看着亚历山德拉摆在他盘子旁的奇特可笑的用餐工具。阿迪克斯拒绝让人喂饭,芬奇博士想出了解决办法,他把叉子、刀和调羹的手柄塞在木质大线轴的头子里。

“早上好。”

琼· 露易丝听见父亲走了进来。她看着她的盘子。“早上好,先生。”

“我听说你不舒服。昨天到家时我去你房间看了看,你睡得很熟。今早好些了吗?”

“全好了。”

“听上去可不像这么回事儿。”

阿迪克斯请主赐予他们感恩的心,对于这餐饭和他们得到的所有恩惠心怀感激,然后拿起他的杯子,却全洒了,牛奶流了一桌子,淌到他的腿上。

“对不起,”他说,“有时候在早晨,我需要慢慢来。”

“别动,我来清理。”琼· 露易丝一跃而起,走向水池。她丢了两块洗碗布在那摊牛奶上,又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洗碗布,吸去她父亲裤子和衬衫前襟上的牛奶。

“这些日子我要支付巨额的洗衣费。”他说。

“一点没错。”

亚历山德拉给阿迪克斯端来培根、鸡蛋和吐司。他的注意力落在了他的早餐上,琼· 露易丝认为可以放心地瞅他一眼。

他没有变。他的容貌一如既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预想他长得像道林· 格雷或其他什么人。

电话铃响了起来,她吓了一大跳。

琼· 露易丝无法使自己再泰然面对早晨六点的来电,是玛丽· 韦伯斯特时间。亚历山德拉接了电话,回到厨房。

“是找你的,阿迪克斯。是县治安官。”

“麻烦你问一下他有什么事,山德拉。”

亚历山德拉回来时说:“有个人出了点事,请他打电话找你——”

“叫他打给汉克,山德拉。他要告诉我的事,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告诉汉克。”他转向琼· 露易丝,“我很高兴我有一个初级合伙人,还有一个妹妹。两人正好互补。不知道县治安官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我也很好奇。”她淡然地说。

“宝贝儿,我觉得今天你应该让艾伦给你检查一下。你病恹恹的。”

“好的,听你的。”

她暗中观察父亲吃早餐的模样。他努力握着累赘的餐具,就好像是正常大小和形状。她偷瞥了一眼他的脸,看见上面布满白色的胡楂。假如他留胡子,那会是一把白胡子,可他的头发才刚开始变色,他的眉毛依旧乌黑。杰克叔叔已经白到了前额,姑姑的头发全变成花白了。当我老去时,会从哪里开始呢?我为什么在想这些事?

她说:“恕我失陪。”然后端着她的咖啡去了客厅。她把杯子放在一张小茶几上,打开百叶窗,看见亨利的车转入车道。他发现她正站在窗边。

“早上好。你的脸色白得发青。”他说。

“谢谢夸奖。阿迪克斯在厨房。”

亨利看上去和往常无异。睡了一晚后,他的疤痕没那么抢眼了。“你在为什么事生气吗?”他说,“昨天你在楼座上,我朝你挥手,可你没看见我。”

“你看见我了?”

“是啊。我还盼着你在外面等我们呢,可你没有。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嗯。”

“哎,别对我这么凶。”

她喝下咖啡,告诉自己,她要再来一杯,便跟随亨利走进厨房。他倚着水池,把车钥匙套在食指上转动着。他几乎和橱柜一样高,她想。我再也没法和他讲一句清楚明晰的话了。

“——果真出了事,”亨利说,“那是迟早的。”

“他当时在喝酒吗?”阿迪克斯问。

“不是在喝,而是喝醉了。他进白人区前,在他们开的那家小酒馆舞厅痛饮了一整夜。”

“怎么了?”琼· 露易丝说。

“泽布的儿子,”亨利说,“县治安官讲,他把他抓进了监狱——他请治安官打电话给芬奇先生,去接他出来——哼。”

“为什么?”

“亲爱的,泽布的儿子在今早破晓时分离开黑人区,开着车,风驰电掣,撞倒了老希利先生,把他碾死了。”

“啊,怎么会——”

“那是谁的车?”阿迪克斯问。

“我猜是泽布的。”

“你怎么和县治安官说的?”阿迪克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