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酷鬼致祝酒辞(第6/6页)

最近,有个民主国家在发现苏联科技领先于自己的时候,不禁大为吃惊。这是多么有趣的例子!这足以证明人是瞎子:既然他们整个社会的总体趋势反对一切卓越,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期待本国的科学家比别国的出色呢?

我们的作用在于,煽动民主政府本来喜欢或喜悦的一切行为、一切习惯和整体心灵态度,因为这些东西只要不经抑制,恰恰会成为破坏民主的东西。你们几乎会觉得不可思议:连人自己都看不到这一点。你们没准儿还以为,就算他们不读亚里士多德(读了就是不民主),法国革命也足以教他们明白,贵族们骨子里喜欢的行为,并不就是维护贵族统治的行为。他们本该把同样的原则也用于各种形式的政府。

但是,我不会在这一点就结束。我可不愿——地狱不允许我!——让你们在自己心里造成一种幻觉,这种幻觉,你们必须精心将它培植在你们人类牺牲品的心里;我指的是以为民族命运本质上比个体灵魂的命运更重要的幻觉。推翻自由民族,多弄出几个实行奴隶制的州来,对我们而言只是一种手段(当然,这也是很好玩儿的);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毁灭个人。因为只有个人才能得救或受咒诅,只有个人才能成为“敌人”的儿子或者我们的盘中餐。对我们来说,一切革命、战争或饥荒的终极价值,都在于个体的焦虑、背叛、仇恨、愤怒,以及可能由此引发的绝望。“我跟你一样棒”作为手段,对毁灭民主社会是大有可为的;然而,当它本身作为目的、作为一种心灵状态时,却具有比消灭民主社会远为深刻的价值。这种心灵状态必然将谦卑、仁爱、满足,以及一切让人感受到喜悦的感恩和钦慕都排除在外,从而使人离弃几乎一切有可能领他最终走向天国的道路。

现在要说到我的职责中最愉快的部分了。能够代表各位嘉宾向校长噬拿鬼阁下暨试探鬼培训学院致辞,这是我的荣幸。请各位斟满手中的杯。啊,我看到的是什么?我吸进鼻孔的美妙芳香是什么?这不是真的吧?校长先生,请允许我收回刚才说的一切有关这顿晚宴的埋汰话。我看出来了,我嗅出来了,即便在战时,学院地窖里还有几十瓶密封得很好的陈年老酒——“法利赛人”。好,好,很好。这就像古时之日一样。各位绅魔,请把酒放在鼻子下轻嗅,然后举杯向光。看!那道道炽红的闪光,在黑暗的酒心里翻腾、扭曲,似乎在彼此相残。它们的确在彼此相残。知道这酒是怎么调出来的吗?把不同类型的“法利赛人”割下来,丢在酒醡里踹了,一起发酵,就混合成如此醇厚微妙的滋味。这些类型,在地上最是水火不容。有的满嘴教规、圣物、玫瑰经;有的终年穿着褐色条纹长袍,拉长了脸,斤斤计较于不许喝酒、不许玩牌、不许看戏等传统禁忌。两种类型也有共同之处,一是“自义”(self-righteous),二是他们的真实景况都与“敌人”的“真正所是”或真正的诫命判若云泥。其他宗教的邪恶,在于其教义在每个信徒的信仰中是活的;而法利赛人的宗教呢,它的福音是诽谤,它的长篇祷告是诋毁。从前,在太阳照耀过的地方,他们竟怎样地互相仇恨啊!现在他们被永远糅在一起而又永远不能相和,于是就更是彼此仇恨了。他们的惊愕,他们的怨恨,以及从他们永远不知悔悟的怨隙所生出的溃烂——这一切经过混合,流入我们属灵的消化系统以后,就会像火一样发挥作用。但那将是黑暗之火。归根结底,我的朋友们,倘若哪一天大多数人所谓之“宗教”永远地从地上消失,那就是我们的大凶之日。眼下,它尚能为我们奉上真正鲜美的罪恶。娇艳的邪恶之花只能在那位圣者的近旁生长;在任何地方试探人,都不如在通向圣坛的台阶上来得更成功。

临头大祸阁下,众耻辱阁下,我的众荆棘、众阴影,众绅魔:让我们为噬拿鬼校长、为学院,干杯!

[1] 但丁《神曲·地狱篇》中的角色。

[2] 英国都铎王朝的第二位国王,他统治下的38年是英格兰发生重大变化的时期,最重要的是16世纪的宗教改革。

[3] 罗马皇帝克劳狄的妻子,以荒淫放荡著称。

[4] 意大利富传奇色彩的冒险家,追求女色的情圣。

[5] 厄喀德那和堤丰的后代,希腊神话中的地狱看门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