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第23/36页)
〔此处手稿忽然中断,并以一种不同的笔迹续成〕
我写得正酣,却发现自己由于一时疏忽,化成了一只大蜈蚣的样子。因此,信件余下内容由我的秘书依据我的口述写成。现在这个变形已经完成了,我知道这是一个周期性现象。关于这种现象,人间也流传着谣言,在弥尔顿的诗歌中,对此现象的说明歪曲了事实,他荒谬可笑、添油加醋地说,这种蜕变是仇敌强加在我们身上的一种“惩罚”。不过,一个更加现代的作家——名字叫萧什么来着——倒是把握住了真相。蜕变从内里开始,而且这蜕变是生命力量的光荣示威,我们的父除了自己以外,从不崇拜其他任何东西,若非如此,他肯定会崇拜这股生命力量的。在我现在这个外形里,我感觉自己更加热切盼望见到你,更加渴望在一个永恒的拥抱中,把你纳入怀中,与我合为一体。
(签名)
凑歹鬼
[受命于深邃无比的私酷鬼副部长(衔略)]
23
亲爱的瘟木鬼:
现在通过这个女孩和她那可恶的家庭,病人认识的基督徒越来越多,而且还是些很古灵精怪的基督徒。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要从他生命中把灵性移除是不可能的了。好吧!那我们就一定要使这灵性腐化变质。你显然在阅兵大典上常常把自己化身为光明天使。现在到了在仇敌眼皮底下用这一招的时候了。世俗和肉欲已经失灵;而第三种力量仍旧存在;而且这第三种力量所取得的成功是最为辉煌的。在地狱里,一个败坏的圣徒、法利赛人、宗教法官或是搞玄学巫术的人比单纯一个普通的暴君或酒色之徒更有嚼头些。
我观察了一下你那个病人的新朋友,结果发现最佳攻击点是在神学和政治之间的接界处。在他的新朋友当中,有几个人意识到了其宗教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就其本身而言,这是件坏事;不过,还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得到些许好处。
你会发现,很多基督徒政论家认为基督教开始误入歧途,偏离了早期基督教创建者的教导。现在,我们必须利用这种想法,再次鼓励他们清除后人的“增补和曲解”,找到“历史上的耶稣”这一概念,并将其拿来与整个基督教传统做比较。在上一代人那里,我们在自由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这些阵线上促成了“历史上的耶稣”这一概念的建立;现在我们正在突变论和革命论这些阵线上提出一种新的“历史上的耶稣”。我们打算将这些解释大约每30年变更一次,这样做有很多好处。首先,所有这些解说都倾向于把人的信仰引向某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上去,因为每一个“历史上的耶稣”都是没有历史根据的。那些文献既没什么花头,也不能再多加上些什么;因此,要从这些文献中产生每一个新的“历史上的耶稣”,就必须把这些文献在这一点上低调处理,在那一点上夸大其辞,并进行毫无根据的猜想(我们教人类用大胆这个词来形容这种猜想),在平常生活中,没有人会愿意冒险把十个先令押在这种猜想上,但是这种猜想足以在每个出版商的秋季书单上鼓捣出一大堆新拿破仑传、新莎士比亚传和新斯威夫特传。其次,所有这些解说都在自己那个历史上的耶稣身上强调某种祂应该已经宣传过的古怪理论。祂得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伟人”——一个站立在某种涣散而乖谬的思路尽头的人——一个贩卖万用灵药的怪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让人分心,不去注意祂是谁,祂做过什么事情。我们首先把祂变成区区一个导师,然后把祂与所有其他伟大道德导师的教导之间的大量共通之处隐藏起来。因为绝不能让人类注意到,所有伟大的道德家都是仇敌派过来的,派他们来不是为了告诉人们些什么,而是为了提醒人们,重申那些关于道德的最基本的老生常谈,以此来对抗我们对这些陈词滥调的不断的覆蔽。我们造出诡辩家,祂就让一个苏格拉底来回答他们。我们第三个目标就是要通过这些解说来毁掉信仰生活。我们用一个可能存在过、遥远、模糊、陌生的人物形象来代替人们在祷告和圣礼时可能会经历到的仇敌的真实同在。这个人操着一种奇怪的语言,很早以前就死掉了。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崇拜对象。人们很快就不把祂看成是受造物崇拜爱戴着的造物主,相反,会以为祂只不过是受到一小撮激进分子追捧的领袖而已,最终把祂当成了受到某个睿智的历史学家认可的一个名人。第四,这种解说所刻画的耶稣毫无历史根据,除此之外,这类信仰在另一种意义上说也与史实不符。其实,针对耶稣生平做那种历史研究,未曾使任何国家归在仇敌阵营之下,连被说服的个人也少得可怜。人们确实没有足够的资料来对耶稣生平做完整的研究。最早期的归信者是因为单单一个史实(复活)和一个对他们既有的罪恶感进行剖析的神学教义(救赎)而归入仇敌门下的——而罪,不是违反了一个“伟人”自创的某个崭新而花哨的律法,而是干犯了那种保姆和母亲教过他们的那些古老而迂腐的普遍道德法则。“福音书”是后来写成的,目的不是为了造出基督徒,而是去教导那些已经有了信仰的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