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7页)

然而把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的话,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只要知道父亲当时是在乎我的,就能减轻我童年的太多苦楚。总而言之,我爱我父亲,也爱他的教堂。我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那种教堂的组织结构,还是仅仅想与他分享对他重要的东西——我想是兼而有之——但我还是成了一名虔诚的皈依者。我贪婪地阅读关于年轻地球创造论(young-earth Geationism)[3]的书籍,在互联网上的聊天室里就进化论向科学家们提出质疑。我听说了千禧年预言,然后就坚信2007年将是世界末日。我甚至还丢掉了自己的黑色安息日乐队的唱片。父亲的教会鼓励这种行为,因为它不相信世俗科学家的智慧以及世俗音乐的道德。

虽然我和父亲间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但我还是开始大多数时间都和他待在一起。大多数的节假日我都会去看他,而且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在他家度过周末。虽然我喜欢看到多年以来都没在我生活中出现的叔叔阿姨以及表亲们,但是我的两种生活仍是被隔绝开来。父亲总是躲开母亲以及她的家人,母亲同样也躲着父亲和他的家人。琳赛和阿嬷对父亲在我生活中扮演的新角色持赞赏态度,但她们仍不信任他。对于阿嬷而言,父亲是那个在关键时刻把我抛弃的“提供精子的人”。虽然我也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怨恨父亲,但阿嬷的固执却没让事情好转。

尽管如此,我和父亲之间的感情仍在继续发展,我和他的教堂之间亦是如此。他的宗教习惯的缺点就是与外面的世界间存在一定程度的隔离。我不能在父亲家听埃里克·克拉普顿的音乐——不是因为歌词不恰当,而是因为他们认为埃里克·克拉普顿本人曾被恶魔的力量影响过。我还听人们开玩笑说,如果你把齐柏林飞艇乐队的那首《天国的阶梯》(Stairway to Heaven)倒过来放的话,你就会听到一种邪恶的咒语,没承想父亲教会的一位成员提起这事的时候却像是真的一样。

这些都只是偶然发生的怪事,刚开始的时候我对这些事的理解不过就像严格的规定一样,要么老老实实地遵守,要么就想办法应付。但当时我还是一个好奇的孩子,随着我越来越沉浸于福音派神学当中,我越来越感觉到迫不得已地去怀疑社会的很多方面。进化论和大爆炸理论成了需要质疑的观念,而不是需要理解的理论。

我对我的姨夫丹的钦佩超过了所有人,但是当他谈到自己从天主教的角度对进化论的接受时,我对他的钦佩中也掺上了一种疑心。我的新信仰令我到了一种时刻提防异教徒的地步。就算是好朋友,如果他们对《圣经》某一部分的理解不同,我就将他们视作不好的影响。就连阿嬷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打了折扣,因为她的宗教信仰居然没影响她对比尔·克林顿的情有独钟。

作为一个第一次认真考虑自己信仰的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信仰的少年,我当时能敏锐地感觉到那些“真正的”基督徒正在被包围得越来越严实。据我所知,当时的这种包围包括美国公民自由协会的激进分子状告那些展出耶稣降生节目的小镇。我读到了大卫·林博(David Limbaugh)写的那本《迫害》(Persecution),里面描述了基督徒遭受到的种种歧视。

所有这些事,包括对那些不够虔诚的基督徒的讨论、世俗主义者对我们年青一代的灌输、侮辱我们信仰的艺术展览,以及精英们对我们的迫害,这些让我当时所处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可怕而又陌生的地方。就拿同性恋权利来说吧,这也是保守派的新教徒们之间最常讨论的热点问题。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次我以为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那时我八九岁的样子,或者连八九岁都没到,我碰巧遇到了一位愤怒的传教士关于地狱里的磨难的布道。这家伙宣扬同性恋者是有多么邪恶,他们是怎样渗透进我们的社会,以及他们是如何全都应该下地狱,凡此种种。在那个时候,我关于男同性恋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更喜欢男人。这完全符合我:我不喜欢女孩,而且我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哥们比尔。啊,不好,我要下地狱了。

我把这事儿告诉了阿嬷,供认说自己是个男同性恋,所以担心自己会在地狱遭受煎熬。她答道:“别他妈犯傻了,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男同性恋呢?”然后我就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考过程。阿嬷咯咯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考虑应该怎么向我那个年纪的男孩解释。最终,她问道:“J.D.,你想跟男人上床吗?”我被惊得目瞪口呆了。怎么会有人想做那事呢?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然后我回答:“当然不想了!”“这么说,”她接着说,“你就不是同性恋。而且就算你是同性恋,那也没关系。上帝仍然会爱你的。”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我显然不用再担心自己是同性恋了。现在长大了,我明白了阿嬷的观点中更深层次的一面:同性恋者对于阿嬷来说虽属异类,但却丝毫不能威胁到她的生活。作为一个基督徒,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