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8页)

而母亲则周旋于一个个男友之间,每隔几个月就会换个伴侣。母亲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头了,以至于我当时最好的朋友说她是“每个月换个口味”。我已经习惯了那种不确定的生活,而且每段不确定的生活总是有相似之处:免不了会有争吵和对争吵的回避;当事情变得糟糕之后,母亲还会对我们发脾气,甚至还会掌掴手拧。我不喜欢这种生活——谁会喜欢呢?——但母亲这种新的行为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母亲曾有过各种不同的生活,但她从不是一个热衷于派对的人。可是当我们搬回米德尔敦之后,这一点也改变了。

参加派对自然会饮酒,而饮酒则导致酗酒,甚至还让母亲做出了更加古怪的行为。在我差不多12岁那年的一天,我不记得母亲当时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自己连鞋都没穿就从家里跑了出去,一直跑到阿嬷家。连续两天,我一直拒绝与我母亲通话或是见她。阿公对自己女儿和外孙之间关系的恶化感到担忧,于是恳求我见她一面。

于是我又听了一遍那早已听过无数次的道歉。母亲总是很擅长道歉。这或许是因为她不得不这样吧——如果她不说“对不起”,琳赛和我就再也不会跟她说话了。但我认为她每次都是真心的。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定会对所发生的事感到内疚,她也很可能是真的相信——正如她嘴上承诺的那样——那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可是,那种事总是还会发生。

这一次也没能例外。这次母亲道歉的态度格外真诚,因为她这次所犯的错是格外恶劣。她给出的补偿也格外吸引人:她答应带我到商场给我买橄榄球的球星卡。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橄榄球球星卡就像是超人的氪星石一样,于是我答应跟她走。回头看来,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糟糕的决定了。

我们上了高速公路,我不知说了什么让她发了脾气的话。然后她就把车加速到看起来得有100英里每小时,还告诉我她要把汽车撞烂,把我俩都撞死。我跳到了汽车的后座,觉得如果自己能同时绑上两条安全带的话,我从撞击中生还的概率能更大一些。此举无疑让她更为恼怒,所以她把车靠边停下,想狠狠地揍我一顿。可是当她停车时,我从车里跳了出来,开始逃命。我们当时是在俄亥俄州的一处乡村地区,我跑过了一大片草地,在我快速奔跑的时候草的叶子一直在划过我的脚踝。我跑到了一座带地面游泳池的小房子。房子的主人——一位年纪和我母亲差不多的肥胖女人——正仰面躺在泳池里,享受着6月的美好天气。

“你得打电话给我阿嬷!”我大喊道,“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母亲想要杀死我。”那个女人从泳池爬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四处惊恐地张望,生怕母亲从哪里冒出来。我们进到了房子里面,然后我打电话给了阿嬷,告诉她这个女人家的地址。“请快一点吧,”我对阿嬷说,“母亲就要找到我了。”

母亲真的找到了我。她肯定是看到了我从高速公路上跑下来的位置。她用力地敲门,命令我出去。我乞求那家房子的主人不要开门,所以她就把门锁上了,并告诉我母亲如果她尝试进来的话,她家的两只狗——每只都还没中等家猫的个头那么大——肯定会咬她的。最终,母亲把那位女人家的门撞开了,把我拖了出去,而我则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纱门、台阶上的栏杆和地上的草。那个女人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当时恨死了她,因为她什么都没做。不过事实上,那个女人做了某件事:当我打电话给阿嬷和母亲到来的几分钟里,她显然拨打了911。所以,当母亲正把我拉向她的车时,两辆警车停在了路边,警车里下来的警察把我母亲用手铐铐了起来。她并没有安静地离开,警察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押到了一辆警车的后面。然后她就被带走了。

第二名警察把我放在他那辆警车的后座上,然后就在那里等着阿嬷的到来。我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孤独。那时我看着那位警察询问那座房子的主人——仍然穿着那条湿透的泳衣,旁边站着两只小号的看门狗——而我却不能从里面打开警车的门,也不知道阿嬷什么时候才能来。当我已经开始做起白日梦的时候,警车的门被一把打开,琳赛爬进了警车,把我紧紧地揽在她的胸口,我甚至被抱得喘不过气来了。我们并没有哭泣,也没说只字片语。我就坐在那里,被要窒息一样地抱着,感觉这个世界简直是完美的。

当我和琳赛从警车里下来后,等待我的是阿嬷和阿公的拥抱,以及他们对我有没有怎样的关心。阿嬷把我转了一圈又一圈地进行检查。阿公则询问那名警察他的女儿被关在了哪里。琳赛一直不让我走出她的视线之外。那曾是我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天,但是难过的那一部分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