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政客的办公室正如人生,你对它的态度,取决于你是走马上任,还是挥手再见。〕

“帕特里克,感谢你抽时间见我。”厄克特向前来开门的外交大臣送上一句问候。

“电话里你听起来很严肃。党鞭长说他急需跟你谈谈,这一般就意味着那些丑闻照片之类的把柄已经被他抓在手里了,可是《世界新闻报》却不幸掌握了负面消息!当然得赶紧抽出空来啦!”

厄克特笑了笑,步态轻盈地穿过房门,走进伍尔顿下榻的套间。现在已经是下午晚些时候了,狂风不再嚣张肆虐,但伍尔顿门厅里那把还滴着泥水的雨伞说明今天的天气可真是糟糕可怕。厄克特此行并没走多远,实际上不过是从他自己那套位于酒店一楼一系列豪华小别墅中的套房走了几米来到这里而已。那些小别墅是为内阁官员预留的,每一栋都有二十四小时的警察轮班保卫服务,花费巨大。当地警察局因此将这里命名为“加班巷”。

“喝一杯?”这个亲切友好的兰开夏郡人拿出好客之道。

“谢谢你,帕特里克,来杯苏格兰威士忌。”

此时此刻埋首忙碌于一个小小的酒柜之前的是尊敬的帕特里克·伍尔顿,女王陛下的外交与英联邦事务总大臣,默西赛德郡众多成功的外来移民之一。看起来,今天下午他已经在这里消磨了不少时光。而厄克特则将自己带来的红箱放在属于帕特里克的那四个旁边,五个红箱就并排放在雨伞下面形成的泥水坑边缘附近。这些颜色鲜亮的皮质箱子是高官的标志之一,他们每天都携带着这个伙伴,里面装着官方公文、演讲稿和其他机密文件。作为一个外交大臣当然需要好几个红箱。而党鞭长不会发表会议演讲也不会处理外交危机,所以来到伯恩茅斯时,厄克特的红箱里装着三瓶十二年的麦芽威士忌。酒店提供的酒水通常贵得令人咋舌,他这样向妻子解释,更别说老是找不到你想要的那个牌子了。

现在他面对着伍尔顿,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摆放着散乱文件的咖啡桌。没有寒暄,他开门见山,“帕特里克,现在我得要你一句话,要对这件事情严格保密。在我看来,我们俩这次会面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我的天哪,你不会真的有些不该有的照片吧?”伍尔顿惊叹道,语气里的玩笑成分减去了很多。他对于漂亮年轻女士的“色心”已经让他走了好几次险路。十年前刚刚开始从政时,他就曾经忍受过十分痛苦而煎熬的时日,接受路易斯安那州立警察局的盘问,解释他周末在新奥尔良一家汽车旅馆的行径。当时和他一起同床共枕的,是个年轻的美国女孩,看上去二十出头,举止行为像三十多岁,实际年龄却不过刚满十六岁。这件事情遮遮掩掩地就过去了,但伍尔顿可永远不会忘记,在大好的政治前程与宣判强奸罪之间,到底该选择什么。这可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事情啊。

“我这件事情比艳照严重多了,”厄克特小声说道,“最近几个星期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是关于亨利的。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内阁也有些人对他不满,媒体也老是说他坏话,对他特别不利。”

“这个嘛,当然没什么理由期待选举以后‘蜜月’还继续啦,我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嘛,暴风雨来得也太快了些。”

“帕特里克,就咱哥儿俩我才敢说这样的话,有两个特别有影响力的平民党员来找我。他们说各个地方的感觉非常糟糕。我们上周输掉了两个重要的地方补选,本来那应该是很安全的席位才对。未来的几周我们还会再丢掉好几个席位。”

“明天就是该死的多塞特西区补选了。估计这次也够呛,我们说不定也会挨上当头一棒,你记住我的话。我们现在就连去竞选当地的捕狗员都有困难。”

“帕特里克,现在有种看法,”厄克特接着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忧虑和不安,“说亨利这个人不得人心,害得整个党派都跟着他沉下水去。”

“坦白说,我同意这个看法。”伍尔顿说,抿了口威士忌。

“问题在于,亨利需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解决问题?”

“多数席位只有二十四个,他没多少时间了。”伍尔顿自我安慰般地双手合握着酒杯,“再有几次补选失败,我们就要提前进行大选了。”他没有看眼前的同僚,而是盯着黑褐色的杯中酒,“那你有什么看法呢,弗朗西斯?”

“作为党鞭长,我没有看法。”

“你这老狐狸总是这么精明谨慎,弗朗西斯。”

“但作为党鞭长,也有那么一两个高层同僚要求我稍微地试探一下,看问题究竟有多严重。我们就简单谈谈吧,帕特里克。这对我来说不容易,你也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