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真遗憾啊,也许财政大臣当初真的应该谨慎些,别放任我们满嘴跑火车乱许承诺的。”教育秘书长语带讽刺地评论道。

财政大臣咕咕哝哝地抱怨说,选举结果比股市上那些玩世不恭的家伙预测的还糟糕,但这不是他的错。刚一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科林格里奇想努力让大家团结一致,当场示意卫生部秘书长为计划的改变准备一份合理的解释。会上还做出决定,计划的改变将在两周内向公众宣布,就在议会休会之前的最后一个星期。

“让我们共同期待,”已到古稀之年的大法官开了口,“那时候大家的关注点都已经集中在消暑上了。”

这样一来内阁会议就多开了二十五分钟,这就意味着,首相接受官员们质询的时间也推迟了。他心烦意乱,下面的人在说什么,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他刚好在质询开始的时间前进了屋,但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全副武装,满心警惕。

但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科林格里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反对党的问题一个个地挡了回去,自己党派的成员则为他喝彩欢呼。他对此应付得不甚精彩,但还算合格。这不过是司空见惯,例行公事罢了。负责主持议会各类会议的下议院议长看了眼时间,发现还剩一分多钟,觉得可以再来一轮质询,结束这次会议。议程表上的下一个问题来自一位新成员。议长觉得,这是个引进新鲜血液的好时机。

“史蒂夫·肯德里克!”他喊道。

“第六号,先生。”肯德里克略略站起来了一点,让他看清楚议程表上他名下的那个问题,“请问首相,您能不能列一下今天的官方活动。”这是个很空泛的问题。和第一个、第二个和第四个问题一模一样,之前已经回答过了。

科林格里奇迟缓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眼前讲台上已经展开的红色日程简报夹。他机械而乏味地读着。大家都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请这位尊敬的议员回想一下短时间之前,我对第一个、第二个和第四个问题给出的回答。”他之前的回答里说的都不过是和议会的同僚们开会,为来访的比利时首相主持晚宴之类的。在场的人都觉得首相一天的活动中没什么值得感兴趣的地方。但这个问题的意图远不止于此。礼貌性的提问已经结束了,战争就要开始。肯德里克从反对党议席上站了起来。

史蒂夫·肯德里克是个赌徒。他在某个产业中获得了极大的事业成功,导致他性格傲慢,目中无人。大家,也许除了他的前妻之外,都大跌眼镜地看着他押上自己的全部积蓄和豪华跑车去竞争一个无足轻重的议员席位。他并没有雄心勃勃一心要赢,毕竟,政府的多数优势还是挺明显的。但竞选这个位子能帮助他打出品牌名声,在社会和生意两方面都起到积极的作用。他花了好几个星期研读了一些公关行业杂志的头几页。在这样一个充满尔虞我诈,优胜劣汰的商业社会中,能够让杂志销量大增的,总是那些“有社会良知”的人。

三次数选票之后,确定他得了七十六票的多数票。这一点让他郁闷又震惊。做议员薪水会减少很多,私生活也会被置于严密监视之下,让人不得片刻安宁。而且下次竞选时他也很有可能被赶出这个队伍。所以有什么好主意的呢?他只求默默无闻混混日子,其他什么都不在意。

和奥尼尔一番谈话之后,肯德里克整个晚上都辗转难眠,今天上午也心事重重。那是个能赢得选票的政策,为什么要取消这个政策的宣传活动呢?真他妈的搞不懂,除非……除非不是宣传活动出了问题,而是政策本身出了麻烦。肯定是这样的,对吧,还能有什么事呢?或者说,他实在是资历太浅,弄不清楚状况?他越纠结于这些疑问,就越钻牛角尖。他是应该询问呢,还是应该直接指控呢?是应该提出问题,还是定罪声讨?他知道如果这一步走错了,他留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和最后一个印象,都将是“下议院那个蠢货”。

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时,他脑子里的疑惑仍然像大黄蜂一般嗡嗡嗡地窜来窜去。议员们看出了他这短暂的犹豫,乱哄哄的会议厅渐渐静了下来。这个新来的议员是傻了吗?肯德里克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没有保持尊严的必要。他开始进攻了。

“请问首相先生能向议员们解释解释,为什么他取消了竞选时许诺好的医院扩展计划吗?”

没有批评,没有另一个问题,没有多余的言辞或是啰嗦的点评,首相根本没时间多想闪避的策略。这位新来的后座议员重新坐下了,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医院扩展计划?取消了?这游戏突然出现了有趣的大转向,三百双敏锐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科林格里奇。他轻轻跺了跺脚,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供血不足了。他知道红色日程简报夹里没有任何东西能给他回答这问题的灵感。没有什么借口了,也抓不住什么救命稻草了。风声走漏了,计划被窃取了,一切被毁了,他算是完蛋了。他空泛地笑了起来。你必须得这样做。只有那些坐得离他很近的人才能看到他紧紧抓住了讲台两边,透过皮肉能看到白森森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