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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克西把额头抵在冰凉的柜子上。她必须去教室再捱四个小时。她可以一直想着《蝇王》和A=π r 2,还有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被暗杀导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如果她不想开口,她可以不必和任何人讲话。她所有的老师都已经被告知,她可以一个人待着。

她打开储物柜的门,一条蛇状物涌出狭窄的柜子,落到她脚上。她低下身捡起来看,是八个小方形铝箔纸包装的东西,在孔眼处像手风琴那样皱着。

翠克西念道,特洛伊牌扭动乐,涂了润滑剂的乳胶安全套。

“他们全都在做爱。”玛莉塔·苏廉史达说,她仰着头,把所剩的黄绿色粉末倒进嘴巴里。在迈克·巴索雷米和检察官坐在一起的十五分钟里,她已经吃了三包顽皮吸管糖。“青春期女孩想要吸引男孩,可是没人教她们该如何处理做那种事导致的情绪。迈克,这种情况我见多了。青春期的女孩子醒来发现某人和她们发生了性关系,通常她们一句话都不说。”她握拳将吸管状的糖粉包装纸捏扁,做了个鬼脸,“一个法官告诉我,这种糖粉是他戒烟的法宝。可我发誓我得到的只有高糖引起的兴奋和绿色的舌头。”

“翠克西·史东说过不要,”警官指出,“她在证词里这么说。”

“翠克西·史东喝了酒。辩护律师会利用这点来质疑她的判断力。奥斯特哈斯会说她酒后兴奋地玩脱衣扑克牌,她一直说好、好、好,到最后,她才决定说不要。他会问她,她是什么时候说不要、房间的墙上有多少幅图画、音响里播放什么歌曲、月亮是否在天蝎宫等等那些她不可能记得的细节。然后他会说,如果她不记得那些细节,她怎么能确定她是否曾经叫杰森停止?”玛莉塔迟疑,“迈克,我不是说翠克西·史东没有被强奸。我只是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那么清楚。”

“我想家人会知道。”巴索雷米说。

“不管他们怎么说,家人从来不知道那种事。”玛莉塔打开翠克西·史东的卷宗,“他们以为他们的孩子凌晨两点在外面还能在做什么?”

巴索雷米在想一辆车在路边翻倒,急救员聚集在摔出挡风玻璃的尸体旁。他想象急救专家拉开他女儿衬衫的袖子,看到她的静脉血管上的瘀伤和注射毒品的针眼。他想知道那些急救员看着霍莉在七月最热的夜晚,穿着长袖衬衫,他们是否也会问,这个女孩的父母看到她穿成这样离开家时,他们在想什么。

回答是:我们没有想。我们不让自己去想,因为我们不想知道。

巴索雷米清了清嗓子:“史东夫妇以为他们的女儿去一个有家长监护的朋友家过夜。”玛莉塔撕开一包黄色的顽皮吸管糖。“好极了,”她把糖粉倒进嘴巴里,“所以翠克西已经说了一次谎。”

虽然家长不想承认,但上学不是一个学生坐在一张狭窄的桌子前,能学到点什么,而是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在下课铃响之后的五分钟,是你会发现谁家当晚几点要开派对的时间;是你要去和从俄亥俄州来的可爱男孩同上法语课前,向你朋友借恰当颜色的唇蜜的时间;是别人都会注意到你,假装你比任何名流更受人瞩目的时间。

翠克西发现,一旦所有的社交都像做了外科手术般从她的在校时间剔除,她根本不太关心学业的部分。上英语课,她盯着课本上的字,直到那些字像锅里的爆米花那样跳出来。她不时会听到刻薄的诟病:她拿她的头发怎么了?只有一次有人敢真的跟她讲话。那是体育课玩室内足球的时候。一个她这队的女孩在老师叫暂停后,上前跟她说话。“真的被强奸的人,”她轻声说,“不会来这里玩足球。”

一天中最令翠克西害怕的是午餐。自助餐厅里,大部分学生像阿米巴变形虫一样分裂成不同组。有爱表演的、爱滑板的和尖子生;有性感七人组——一群女孩订下不成文的时尚规则,例如哪个月你应该穿短裤去学校,或者平底人字拖已经过时;咖啡上瘾者整个早上都和他们的朋友们闲坐着喝爪哇咖啡,直到职业技术班的校车来接他们去上美发造型和幼儿保育课。翠克西以前属于的桌子——那里坐着学校里出风头的学生,是丽芙儿、摩斯和一小群无忧无虑的冰球校队队员的地盘,他们假装不知道别人都在看他们,说他们好假。事实上那些嫉妒他们的孩子回家之后都希望自己的朋友圈可以那么酷。

翠克西拿了薯条和巧克力牛奶,那是她考砸了或痛经时的安慰午餐。然后她站在餐厅中央,想找个地方坐。因为和杰森分手了,她之前就坐到了别的地方。丽芙儿一向和她行动一致。可今天,她看到丽芙儿坐在老桌子。一句话从嘈杂声中冒出来:“她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