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广播电视台的庆典活动(第3/9页)

就在离苇草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笑话小屋。每个人都可以去里面讲笑话,讲完之后按一个按钮,就会响起磁带中传出的一片笑声。一位技术人员正在调试装置,他满头大汗,偶尔还骂上两句。“一、二、三,喂、喂、喂!”他冲麦克风说,然后按下按钮,传来一阵狂笑。有几位工作人员惊奇地停住了脚步,高泽尔曼博士喊道:“让我试试!”他钻进笑话小屋,清了清嗓子,敲敲麦克风,喊道:

“您到底是谁?我问那个早上从不问候我的、留着短胡子的男人。您不认识我吗?他说,我不就是那个早上从不问候您的、留着短胡子的男人嘛。”

诗人唐纳笑了起来,克拉拉·灿德尔也露出了微笑,因为她从这个奇特的笑话中重新认出了那位滑稽的老编辑恩斯特·高泽尔曼。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当电视台其他人都已回家,夜深人静时,他们俩还坐在他的办公室聊文学、爱情与人生。站在笑话小屋周围的人不解地盯着高泽尔曼,大家沉默不语,只有杰西卡喊道:“继续啊?”那位技工说:“按钮!笑话讲完,您得按按钮!”高泽尔曼找到按钮,按了下去,磁带中又传出一阵令人释怀的大笑。

在挂着“一切如何起步”牌子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坐着电视台第一位播音员——雷娜特·塞贝尔,如今还活着的最年长的女编辑——妇女频道的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还有快八十岁的、早已退休的儿童频道编辑海因茨·科恩。人们正在为他们化妆,然后参加11:30在此举行的研讨会“一切如何起步”。

“一股墓地味儿!”阿尔布雷希特·唐纳嘟囔着,“我们早晚也得去那儿!”克拉拉·灿德尔小心谨慎地与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打了个招呼,幸好这位没有认出她来。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当年让每一位实习生和来访者都听写同一个句子,然后由她统计出了多少错。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毫无错误地写下这个句子,它就是:

“列支敦士登公国向利比亚提供编了号的白垩粉,它们被包装在锡纸中。”现在克拉拉·灿德尔又不知道锡纸(Stanniol)这个字中有一个还是两个n了。但她至少没像多数人那样写错白垩粉或“利比亚”(Libyen),听写时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刻意噘起嘴唇,发出“Lübien”的音,结果那个y却奸诈地出现在后面[38]。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看上去就好像——尽管年事已高并退休多年——一会儿仍旧会让每一位11:30涌入的来访者听写这个句子,然后像多年前那样极具杀伤力地惊呼:“什么,编号(numeriert)这个词您写两个m?这水平还想来电视台工作。”今天她可能还得嘲弄地多说一句:“可惜正字法改革后这么写也不算错了,但是它仍旧不是正宗写法。”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从来都瞧不上改革。

曾经的儿童频道编辑坐在那儿,像块石头一般,他面色阴沉地望着地面。他是个犹太人,当年刚侥幸从集中营放出来,而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毫不隐讳从前在德国少女联盟[39]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老女纳粹!”他总是一脸蔑视地这么评价她,并避免与她打交道。可今天在广播电视台的庆典活动上,他却不得不和她一起坐在“一切如何起步”的招牌下。即使在今天这个日子,他们俩也没有共同话题。他似乎在想,是否应该讲讲,瓦尔特劳德·格伦纳特的丈夫,也是一位儿童频道编辑,但在另一家电台,每次播音是如何用“希特勒万岁,亲爱的孩子们”开场的?

人们正在给从前的第一位电视女播音员化妆,这可不容易,因为她自从不再播音后就开始喝很多葡萄酒,这些电视台所在地附近出产的酒让她的脸发了胖,还有爆裂的小毛细血管,眼睛也肿了起来。“孩子们,我真没想到还能再次在这儿化妆!”她喊道。女化妆师叹着气说:“安静坐好,雷娜特,要不然我可化不好。”因为雷娜特·塞贝尔不光要参加“一切如何起步”的讨论,而且还得在摄像机前把当年的新闻再播送一遍。

文化之角搭建在第三演播室中:用黑色麻布包裹的木头演讲台上摆着三张黑色皮椅,皮椅前分别放着三张小黑桌,桌上分别放着三个麦克风、三瓶矿泉水和三个杯子。高泽尔曼博士、阿尔布雷希特·唐纳和克拉拉·灿德尔应该在此就座,12:30他们要拿起麦克风谈论书籍与阅读,而且尽量与听众互动。在同一间演播室里还搭起了一间50年代的起居室,为的是替一部反映50年代生活的系列片做广告。旁边正在播放《遥控操作手术》,这是科学编辑部在展示如何在电脑辅助下进行开颅手术,每个人都可以在电脑上参与一下。一辆卡车上坐着一支爱尔兰乐队,他们正在用小提琴演奏爱尔兰民俗乐曲,借助放大器传出的乐曲演奏质量让人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