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小鸟(第2/6页)

这是一种不让正春接近的执拗的声音。

正春感到有点出乎意料。

感到在初枝身上出现了异变。

接着,正春就像要战胜自己的不安,突然用激烈的口吻说道:

“你什么也没变,哪里都没变。不是就这样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吗?”

于是,初枝这个有棱有角的活人,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灵。

“怎么会变!你不就这样坐在我眼前吗?”

“不。”

初枝摇头。

“已经不在,确实不在了。”

“什么,你瞧!”

说着,正春猛扑上去,抱住她。

“这是什么?你的身体,是我的人,你瞧,在这里……”

接着,正春仿佛要确认初枝的存在,使劲儿摇晃她。

“这不是你吗?”

“不一样,已经,不一样了。”

初枝摇头否定。

“什么地方,怎么不一样?”

然而,当他一接触到初枝的脖子,冷汗沾满了他的胳膊。

初枝浑身发抖,她猛地拨拉掉正春的手。

“请您,什么也不要再说……”

“我什么话也不说。不管你发生什么事,什么都不说,可是,一见到你,简直就像是我让你受苦似的。”

“嗯。”

初枝点点头,抓住长凳靠背抽泣。

“对不起。”

正春感到初枝已完全关闭了自己身体的所有窗口。

自己的心灵无法与她相通。

“你到底是因为悲伤而哭还是因为厌恶我而哭,弄不懂啊。”

正春焦躁不安。

初枝悲伤得心痛如绞,深处尚有显然冷静的地方,正春的声音传到那里也犹如与己无关。

初枝感到奇怪:自己已说到那种程度,可为何正春还不明白。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是为安慰自己,他才故意佯装不知,这样一来,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卑鄙,不能再沉默了。

“我……不能再见您。只想单独呆一会儿。”

“你变心了?”

“嗯。”

“那,来干什么的?独自跑到东京。”

“不知道。逃出来的。”

“逃出来?是妈妈叫你跟我断的吧。”

“不,矢岛先生……”

“矢岛先生?矢岛他怎么了?”

“他来过。”

初枝发出了刺耳的哭声。

正春仿佛突然遭到抛弃,面色苍白。

令人无法置信。

正春做梦也未想到过,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男人会把初枝视为女人。他甚至是那样粗心大意,只在心里爱她。

在自己几乎要消失的一瞬间,出于强烈的愤慨,他突然猛揍初枝。

初枝如同一块湿布软弱无力地倒在长凳前面。

哭声也倏忽停止。

正春目瞪口呆。

缓过劲儿来一想,自己只不过口头上承诺同初枝结婚,置她于长野不管不问,自己又为她干了些什么呢?

难道不是让初枝独自受苦吗?

倘若没有跟自己的关系,姑娘也就不会有视她为女人的男人。

“啊,完蛋了!”

他后悔不迭。

初次接吻时,从温室逃出来摔倒在地的初枝也是这副模样。

初枝脸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闻到了春天泥土的芳香,她眯缝着眼睛,只见长凳下面开着青苔花。这是多么小巧的花啊。

被正春一揍,郁积在心中的痛苦大概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以女人特有的一种羞耻心,猛地想要统统发泄出来。

一知道他已完全失望后,她的心情便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太卑鄙,而另一方面正春却很高洁。对现在的初枝来说这是一种安慰。

“什么事也没有,是我不好。”

过了一会儿,正春这样嘟哝。

好像确实什么事也没有。

在鲜花盛开的风和日丽的大白天,一点也找不到初枝已变得那样的实际感受。

由于无法捉摸的失望,年轻的心尽在徒劳地跳动。

“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正春对自己自言自语。

除了安慰初枝,现已别无他策。

“是你妈妈不好吧。”

初枝惊愕地抬起头。

“妈妈?跟妈妈没关系。”

“可是,你妈妈不在你身边吗?”

“妈妈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很痛苦。”

“你才痛苦呢。再也不要回长野去了。初枝,你单独能住公寓这种地方吗?待会儿我去见礼子,跟她商量商量。”

说着说着,正春胸中又燃起新的怒火。

初枝受过矢岛伯爵的侮辱,可怎能又让初枝和自己一起去见自己的妹妹呢?

一想起受屈辱,见初枝身体并无特别变化的迹象,这样躺在自己的眼前,不禁产生一种莫名的憎恶。

“你准备趴到什么时候!不成体统。”

初枝吓得一哆嗦爬起来朝对面站着。

“小姐?”

初枝压低声音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