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人(第3/8页)

可是当接近温室出口时,迎面撞上了一株百日红,扑通一声摔倒了。

好像要就此死去似的。

“啊!让一个眼睛看不见,连逃跑都不可能的人……”

说不定现在也和那时是一样的。

当正春洗澡时,初枝跑到院子里,好像在犹豫着想要逃跑似的站着,她的身影深深地触动了正春的心。

然而,那种少女特有的不安,当初拥抱时,便突然被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一股纯真的暖流,注入了正春的膝头。

正春觉得她似乎在责备自己的疏忽。

“啊,是这样的!”

他心中充满了怜爱之情。

“我真不该这么晚才来接你……”

“我以为你已经不会来接我了。”

“为什么?难道会有那种蠢事吗?”

“可路太远啊!”

“远?你以为因为远我就不会来了,真够气人的。如果我真的不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我还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东西。”

“你就是用这些来解闷儿的吗?”

“是的,对不起。如果不是这样见到你,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不知道正春会是这样的。是我不好,请原谅!”

这一番道歉的话,出自一个似乎完全靠不住的恋人之口,但是,它却洋溢着少女的天真。

“不,是我不好。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在见到你之前,说不定我也没有意识到是这样爱你。”

“我什么也不想再看了,什么都不看了。”

初枝把脸贴在正春身上磨蹭着,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了。

这是初枝特有的语言。她的意思是说,只想留在正春身边,永不分离。

“到东京去吧!”

“嗯。”

“马上就去!”

“嗯。”

初枝抬起身来,用手掌紧捂着脸,走到镜子前。

她拿起正春的湿毛巾,胡乱地擦脸。

“哎哟,红成这样!”

初枝连自己都感到吃惊似的笑着,突然兴冲冲地进到被炉里。

初枝并没有像礼子接到她来信说已梳起桃形顶髻时所想象的那样,连脖子都涂得雪白。相反,她只是化淡妆,白皙的肌肤依然可见。奇怪的是连那些头上戴的略似雏妓用的木梳和簪子,看上去也都显得有几分豪爽。

不过,用湿毛巾擦过之后,令人感到脖子上还留有白粉,而脸却露出了本来面目,她生气勃勃,神清气爽,所以正春也看得出初枝十分快活。

红红的脸庞像曾被磨过一样地光彩照人,正春未曾注意到,她今天早上才刚刚剃过。

“是不是胖了?”

“是吗?”

“脖子有点儿。”

正春说着,便伸手去抚摸她的脖子。

初枝紧紧地缩起脖子,但却把下巴稍稍扬起,恬适地接受正春的抚爱,半闭着带有几分羞涩的眼睛。

“远远离开我,居然还能胖,你真坏!”

“哎哟!”

初枝变得严肃起来,把脖子从正春手中抽回来。

正春的掌心里留下了白粉。

初枝突然站起来,又走到镜子前,这次是胡乱地擦了脖子。

接着,又拿过手巾,给正春擦手。

正春笑了起来。

初枝兴致勃勃,海阔天空地聊起来。

她说的全是有关自己身世的事,但不时跳出一些正春并不相识的人名,她毫不介意对方能否理解,只是自顾自地欢闹着。

那副模样完全像是一个彻底安下心来的孩子。

而且,随着眼前幸福的来临,回忆似乎一下子都被唤醒了。

双目失明时的回忆中,夹杂着复明以后的事情,正春听着,不由得笑了。

“复明之后,你最快乐的是什么?”

“一切,都……”

初枝高声说道,但随后便低下了头。

“穿衣服时也很高兴,自己亲手穿衣服。”

“那种事情也……”

“因为那是一面看着自己,一面穿的嘛!”

也许她的家里经常有艺妓出入,所以初枝的穿着也带点儿她们的风格。

“你不是说要寄给我梳着桃形顶髻的照片么?怎么回事?”

“被妈妈说了一顿,她说不该把那副打扮的照片寄给你。”

“是吗?”

初枝说,她在东京时曾看过一部电影。惊人的是,影片中出现的市街风景,她依然记得很详细。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更多的事情详细地写在信里呢?”

“人家不是不会写字么。”

初枝不禁摇摇头,随后又说,虽然没有读过小学,但从小时就喜欢请人读书给自己听,所以,小学教科书至今还能完全背下来。

接着,她又满怀深情地回忆起曾经读书给她听的女招待员们。

正春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被她引入了梦境。他忘记了触摸初枝的手,只是愉快地想像着带初枝去东京以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