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第5/8页)

加奈子松开了房子的身体,说:

“你看,那个漂亮哥儿阿达对你可是盯了半天啦。现在又在看你呢。”

加奈子刚说完,便被一个黑人军官伸过来的手拥抱住。他们迈着轻松的舞步离去了。那橘黄色的裙摆飘来飘去,很是好看。

阿达就是那个长得像义三的男侍。房子在独自去寺院存放弟弟的骨灰时的归途上,在访问加奈子她们的那个晚上,都曾见过这个达吉。

达吉还不到20岁,就开始周旋于这种地方的女人之间。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反而变得愈发孤独。渐渐地,他增长了一种自信,以为他的长相便是最大的资本。不过,他的内心仍然隐存着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虚无感。人们觉得他颇有做出骇人之举的危险。

自从房子来到樱桃舞厅学做舞女那天起,达吉的眼睛就一直在注视着房子。

“到底还是来啦。被我吸引来了……”

阿达的眼睛似乎在这样说。

在达吉的目光注视中,房子感到极度的痛苦。这无疑是因为他太像义三了。

然而,达吉的目光显得那般热切,又充满着哀愁。

房子每时每刻都在意识着这个与义三相似的男侍。每逢与这双眼睛相遇,她脸都要发热变红,身体都要十分紧张。

房子并不是一个舞伴也没有。当她被长着不同颜色眼睛的、穿着军服的人拥抱着跳舞时,她与他们没有丝毫的交流。这使房子仿佛置身在一个遥远的世界,感到十分的孤独。每逢这时,她只要感到达吉的目光,便会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而且,当她离开达吉的视线时,她的思绪便会飞向义三。

他通过了考试,就要当医生啦。在河边的那所崭新的浅紫色的医院里,住着那个叫做桃子的善良的姑娘。

“哪儿也别去,你要等着义三啊。”

房子仿佛又听到了桃子的声音,心头不禁一热。

可是,义三与自己的联系被自己给断绝了。自己却来到了这个像外国一样遥远的地方,在和外国人跳着舞。

“痛苦的时候,我还回来。”

自己曾在留给义三的信中这样写过。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时候不痛苦呢。

“就这么点痛苦。我不能回到他的身旁。”房子心想。

房子十分留恋住在简易小房时的生活,留恋那铁门上的牵牛花、庭院内的无花果、荒地上的杂草。可是,那里已建成了千叶医院。

房子经常在梦中梦到义三将自己从这里领走的情景。唯有梦到此情此景时,她才不觉得悲伤。

当她回到现实中,又碰到达吉的视线时,心里不禁怦怦直跳。

摩托草

朝鲜战场与驻日基地的兵员开始交替移动后,夜总会的夜晚变得愈加繁忙起来。

像房子这种沉默不语、缺少妩媚之态、与人伴舞时过分死板的少女,到晚场结束时,也同样是累得双腿发酸、浑身乏力。

12点了,大窗帘被拉了下来。

伴奏人员和舞女该回家了。但是,在大厅一角的酒吧前,仍是灯火通明。有些舞女要在那里熬个通宵。

房子最近经常不等伸子、加奈子,而是独自回家。

大厅里传来了伤感的闭店乐曲,就像掠过草原的狂风声一般。房子听着这乐曲,在舞女更衣室脱去夜礼服裙,换上衬裙,又在外面穿上粗呢的裙子,红格的衬衣,胸前系上一条飘带。

不知不觉中,房子的打扮也变得像基地的姑娘们了。当然,这并不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而是加奈子她们强加给她的。

房子听说夜间一个人走路十分危险。

可是,除了伸子和加奈子,她很少和其他人讲话。所以,她一个朋友也没有。她还曾经听到有人在议论她“故作正经”。这使她更加难以同其他舞女交往了。

渐渐地,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和任何人也不道别,自己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独自跑着回家。

要是去等加奈子,还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呢。

夜晚的寒冷、潮湿的空气,侵袭着房子双臂的肌肤。不过,不久就是5月了。

夜色中飘来阵阵温馨的气味。房子放慢了小跑的步伐。当她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时,她发现了开着白色花朵的树木。

这时,从山上开下来一辆吉普。房子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叫她的名字。

吉普在她前面两三米处刹住了车。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高大的士兵。

房子回身看去,吉普里好像还坐着女人,像是伸子、加奈子她们。

士兵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大声说了两句什么,便突然抱起房子,试图把房子拉进车里。

“No,No,No!”

房子挣扎着,试图从士兵腋下钻出去。同时,放声大喊着她唯一能说的否定的词语。但是,士兵用长臂把她搂住,没费力便把她抱走了。此时的房子就像一条被人的手指捏住的小虫子一样。士兵很轻松地把房子放在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