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3/8页)

义三总是尾随着桃子滑行。

“这种幼儿园式的滑雪道太没意思了。咱们要早晨起来订个计划,到山上去滑就好了。”

“我的技术可不成。”

“我就是想看看你出丑的样子。”

桃子回过头,面朝着太阳,然后倒在了雪坡上,半个身子被埋在了白雪中,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这松软清新的白雪,桃子才情不自禁地倒卧在这白雪之中。

义三还没有走到她的身旁,桃子就已经欢快地站起身来,拍掸起头发上沾的白雪。

“桃子,我看你在这儿生活,可能会更幸福。”

“为什么?”

“在东京是不会有这种心情的。”

义三说完,向远方的群山望去。突然,一个雪团打在他的侧脸上。

“你这家伙。”

桃子顺着斜道滑走了。义三的滑雪板也尾随其后追了上去。

“幸福在哪儿都能找到的。来,追上我,捉住我……”

“不对。那个N町,你不是看过了吗?”

“那种乱糟糟的街镇,我最喜欢。”

桃子大声喊道:

“你干嘛老在我后面滑。我不干。到我前面来。”

“嗯。可是,咱们该回去了。要不然,你妈会笑话咱们的。”

“那你就一个人回去,我还要再滑一会儿。”

“又使性子。”

“又说我使性子。上回去上野动物园,你就说过这话。”

“你不老实。”

“我老实,就老实。义三才是心不在焉(日文写做“上の空”)呢。”

“上空。上空是什么空。那天打扫家时,你不就是心不在焉吗?”

“别打岔。我可是认真的,你可不能心不在焉。你和我一块儿玩,可心不在这儿,你在想别的事。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两个人滑滑停停。桃子一个劲儿地央求义三讲讲他得那场“几乎丧命的重病”前后的事情。于是,义三便把他所经历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讲给了桃子。他告诉给桃子,房子的弟弟死了,房子愿意接受桃子的好意到医院工作,可又突然搬走了。他对桃子讲,自己重病好后打算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生存方式,自己很想返回这雪中的故乡。

义三平淡地简短地叙述着这一切。可桃子望着义三的脸,却显得十分紧张,充满生气。

“你说的全是真的?可是,那个长着漂亮眼睛的人到哪儿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

“我到东京以后,替你去找。”

“算了吧。”

“不,我就要替你去找。”

“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真搞不明白。”

“你是不想明白。”

桃子突然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滑雪姿势,向着归途,一溜烟儿地滑走了。

“不过,我会明白的,用不了多久。”

走进街镇,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银色的群山已遮掩住了西侧一带。

这天的晚饭吃得很晚。

桃子的母亲要是对某件事情过分投入的话,你就是怎么叫,她也不中途罢手的。

桃子的母亲在某个角落发现了一个古老的蓝色花瓶,准备送给东京的朋友作礼物。于是,便开始仔细地包装起来。母亲从来不穿和服,可是,她想起了自己喜欢和服的朋友。就这样,吃饭的事便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桃子一边等着母亲吃晚饭,一边求义三去帮忙叫叫。

“你去叫叫我妈。我叫,她不听。”

“不过,我哥哥他们还等着我呢。”

“那不成,不成。”

桃子拽着义三的袖子,把他带到母亲在的地方。

“妈,义三要空着肚子回去,你快点来啊。”

“是吗?这可是件大事。”

母亲终于放下手,不再包装了。

义三又失去了一次回哥哥家的机会。

在桃子的劝说下,义三还洗了澡。

“这回你就回不去了。要是出去着了凉,就要再得感冒的。”

对于桃子试图偎依在自己身边的这种令人怜惜的情感,义三无法拒之不理。另外,它也使义三享受到了家乡的闲适之情。

不过,当他来到西侧的房间,钻进被窝时,还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冰冷的被窝里,义三舒展了一下身体。

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即使在冬闲时节,也是忙忙碌碌的。那时,年长的人们都是不断地找寻工作来做的。女人们转动着纺车,老人们编着粗绳。义三的眼前浮现出那些因劳作而疲惫、因劳作而安心的老人们的面影。

房子也像他们那样在拼命地工作。义三真想见到房子,真想在那个已不见房子家踪影的、医院的庭院里再见到她。

义三站起身来,准备关掉从屋顶上垂落下来的电灯。

就在这时,隔扇门打开了五寸宽。

桃子侧身走了进来。她穿着红条的法兰绒睡衣,上面套着花染的短外罩,肩上披着毛线织的披巾,猛一看,就像个小姑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