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温和而又坚定,只是那些话我已经听过了很多次了。

“外面有约束我们的围墙。每时每刻,环境都在发生变化。邻居来拜访,我们就会客气地接待他们,或者是假装不在家里。有人决定举办晚宴,就有人备餐。有些人买不起吃的,他们就得饿死。没人关心这些问题,至少在我家里是这样。我早就看透了这些,艾美,我早就看透了。尽管如此,我还得一如既往地生活着。不过,近来,或许是从知道我的心脏问题那时起,我也不知道,我不停地想到这些事情,我控制不住我的意识。我忍受不住了。艾美,所有的那些蠢事,那些惯例,那些我们必须做的事和不能做的事!那些我们必须遵守和敬畏的事,就拿为了得到更多好处的婚事来说,他们想的就是把女人卖个好价钱,就像卖一匹马!那些我不赞成的事,他们却认为是好事,认为是对的……所有这些都太荒谬了!我活在他们中间,我还是我吗?我做的事真的有益吗?我能取得小胜利。我可以给村民们食物,为我尊敬的教士的慈善事业提供支持,不管这会不会让我妈妈感到耻辱。但我做的这些事情不会改变任何人的生活,不会永久改变。”

我点着头,不确定该说些什么。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把我看成一个毫不了解她想法的陌生人。我不想听社会评价,我想听她说她爱我,不会跟我分开。

“直到现在,亲爱的,我最伟大的胜利就是你!我把你安全地留在我身边,教育你,让你有机会在我死后过更好的生活。你是我最伟大的朋友,最快乐的收获。但依然有人为之不容,艾美,你为这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我发现自己最近在质疑每件事。我很感激你每天都跟我在一起。但是我不敢说我也给了你那样多的支持。我让你成了一个不适应环境的人。我应该给你自由,只不过我回来时若发现你不在这里,我会心碎的。”

我吓坏了。我从没听过这些。如今我不仅要担心被忽略、被忘记,我还得担心她因为接受了什么误导——认为那是对我好,而要把我赶出去!“奥芮莉亚,你怎么可以那么说?你为我付出了一切!我永远不离开你!绝不!”

她用指甲抓了抓头皮,直到头发都竖了起来。她的脸红了,泪水滚出眼眶。“在我一生中,我曾激烈地战斗——为我的软帽;我曾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捍卫我的权利——为了佩戴羽毛;每个人都知道我的观点——关于缎带。这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所关注的东西。”

“不!奥芮莉亚,你并不仅仅为了那些而战斗!你知道的!”

“但有什么用呢?在哪些领域?跟我的父母斗?我恨他们那样对待你,艾美。我恨他们。人们不该恨自己的父母。可是现在……”她深吸了一口气,“有时,艾美,你爱的人是,是……有时他们是坏人。”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奥芮莉亚的父母不好。但是我不理解她的痛苦——为什么如此之深?为什么是现在?我一边想着,一边急忙跳下椅子去拥抱她,她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了,我们额头顶着额头。“我希望在死之前能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情。也许这次旅行不是什么高尚的事业,也许是我又开始自私了。但这是我目前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艾美,有那么一天,我会死掉,比我所期望的要快得多。我有太多事想做了。相对那些事来说,这次旅行无足轻重,但它现在是件了不起的事了。”

“在三个月之内我不会死的。时间会过得很快,我保证每天都会给你写信。等我回来跟你一起度过我的余生,无论还剩下多少日子。但我要先去旅行,趁我还可以做到。我是个有很多财富的成年女子。还是那句话,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强迫自己倾听着,使劲握着她的手。虽然我极其渴望问她一些问题,但我忍住了。哈特威利庄园的小姐要去旅行了,一个不再被需要的女伴还有什么用呢?奥芮莉亚不在这儿时我该做什么?我会成为什么?

最终,我被彻底地撇下了。让我感到欣慰和惊讶的是,维纳威夫妇并没那么残酷。后来我才知道,奥芮莉亚威胁他们,除非他们向她保证我会好好地等着她,否则她就永远不回家了。这对夫妇只好忽略我,并且尽量避免遇到我。

奥芮莉亚的离去似乎把她父亲从得知诊断后的麻木中唤醒了,他重新照料起他的事务。家庭教师亨利先生被解雇了。他在爱丁堡的一所学校里找到了工作。

家里的其他成员跟以往一样,满负荷、尽职尽责地工作着。没人关照我,看我穿什么,学习什么,吃什么……我这么过了几个星期,几乎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了。我整天不说一句话,苦恼而孤独,我想尖叫。但事实上,我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