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4/6页)

卡密罗

我希望不至于吧,陛下!

里昂提斯

我还要这样说,你是个不诚实的人;否则,要是你还有几分诚实,你便是个懦夫,不敢堂堂正正地尽你的本分;否则你是个为主人所倚重而辜恩怠职的仆人;或是一个傻瓜,看见一场赌局告终,大宗的赌注都已被人赢走,还以为只是一场玩笑。

卡密罗

陛下明鉴,微臣也许是疏忽、愚蠢而胆小;这些毛病是每个人免不了的,在世事的纷坛之中,常常不免要显露出来。在陛下的事情上我要是故意疏忽,那是因为我的愚蠢;要是我有心假作痴呆,那是因为我的疏忽,不曾顾虑到结果,要是有时我不敢去作一件我所抱着疑虑的事,可是后来毕竟证明了不作是不对的,那是连聪明人也常犯的胆怯:这些弱点,陛下,是正直人所不免的。可是我要请陛下明白告诉我我的错处,好让我有辩白的机会。

里昂提斯

难道你没有看见吗,卡密罗?——可是那不用说了,你一定已经看见,否则你的眼睛比乌龟壳还昏沉了;——难道你没有听见吗?-一像这种彰明昭著的事情,不会没有谣言兴起的——难道你也没有想到我的妻子是不贞的吗?——一个人除非没有脑子,总会思想的。要是你不能厚着脸皮说你不生眼睛不长耳朵没有头脑,你就该承认我的妻子是一匹给人骑着玩的木马;就像没有出嫁便去跟人睡觉的那种小户人家的女子一样淫贱。你老实说吧。

卡密罗

要是我听见别人这样诽谤我的娘娘,我一定要马上给他一些颜色看的。真的,您从来没有说过像这样不成体统的话;把那种话重说一遍,那罪恶就跟您所说的这种事一样大,如果那是真的话。

里昂提斯

难道那样悄声说话不算什么一回事吗?脸贴着脸,鼻子碰着鼻子,嘴唇咂着嘴唇,笑声里夹着一两声叹息,这些百无一失的失贞的表征,都不算什么一回事吗?脚踩着脚,躲在角落里,巴不得钟走得快些,一点钟一点钟变成一分钟一分钟,中午赶快变成深夜;巴不得众人的眼睛都出了毛病,不看见他们的恶事;这难道不算什么一回事吗?嘿,那么这世界和它所有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一回事;笼罩宇宙的天空也不算什么一回事;波希米亚也不算什么一回事;我的妻子也不算什么一回事;这些算不得什么事的什么事根本就没有存在,要是这不算是什么一回事。

卡密罗

陛下,这种病态的思想,您赶快去掉吧;它是十分危险的。

里昂提斯

即使它是危险的,真总是真的。

卡密罗

不,不,不是真的,陛下。

里昂提斯

是真的;你说谎!你说谎!我说你说谎,卡密罗;我讨厌你。你是个大大的蠢货,没有脑子的奴才;否则便是个周旋于两可之间的骑墙分子,能够看明善恶,却不敢得罪哪一方。我的妻子的肝脏要是像她的生活那样腐烂,她不能再活到下一个钟头。

卡密罗

谁把她腐烂了?

里昂提斯

嘿,就是那个把她当作肖像一样挂在头颈上的波希米亚啦。要是我身边有生眼睛的忠心的臣子,不但只顾他们个人的利害,也顾到我的名誉,他们一定会干一些事来阻止以后有更坏的事情发生。你是他的行觞的传臣,我把你从卑微的地位提拔起来,使你身居显要;你知道我的烦恼,就像天看见地、地看见天一样明白:你可以给我的仇人调好一杯酒,让他得到一个永久的安眠,那就使我大大地高兴了。

卡密罗

陛下,我可以干这事,而且不用急性的药物,只用一种慢性的,使他不觉得中了毒。可是我不能相信娘娘会这样败德,她是那样高贵的人。我已经尽忠于您——

里昂提斯

你要是还不相信,你就该死了!你以为我是这样傻,发痴似的会这么自寻烦恼,使我的被褥蒙上不洁,让荆棘榛刺和黄蜂之尾来捣乱我的睡眠,让人家怀疑我的儿子的血统,虽然我相信他是我的而疼爱着他;难道我会无中生有,而没有充分的理由吗?谁能这样丢自己的脸呢?

卡密罗

我必须相信您的话,陛下。我相信您,愿意就去谋害波希米亚。他一除去之后,请陛下看在小殿下的面上,仍旧跟娘娘和好如初,免得和我们有来往的列国朝廷里兴起谣琢来。

里昂提斯

你说得正合我心;我决不让她的名誉上沾染污点。

卡密罗

陛下,那么您就去吧;对于波希米亚和娘娘,您仍然要装出一副和气殷勤的容貌。我是他的行觞的侍臣;要是他喝了我的酒毫无异状,您就不用把我当作您的仆人。

里昂提斯

好,没有别的事了。你作了此事,我的一半的心便属于你的;倘不作此事,我要把你的心剖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