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第3/9页)

吉德律斯

晨安,苍天!

阿维拉古斯

晨安,苍天!

培拉律斯

现在要开始我们山间的狩猎。到那边山上去,你们的腿是年轻而有力的;我只好在这儿平地上跑跑。当你们在上面看见我只有乌鸦那么大小的时候,你们应该想到你们所处的地位,正可以显示出万物的渺小和自己的崇高;那时你们就可以回想到我曾经告诉你们的关于宫廷、君主和战争的权谋的那些故事,功业成就之时,也就是藏弓烹狗之日;想到了这一些,可以使我们从眼前所见的一切事物之中获得教益,我们往往可以这样自慰,硬壳的甲虫是比奋翼的猛鹰更为安全的。啊!我们现在的生活,不是比小心翼翼地恭候着他人的叱责、受了贿赂而无所事事、穿着不用钱买的绸缎的那种生活更高尚、更富有、更值得自傲吗?那些受人供养、非但不知报答、还要人家向他脱帽致敬的人,他们的生活是不能跟我们相比的。

吉德律斯

您这些话是根据您的经验而说的。我们是羽毛未丰的小鸟,从来不曾离巢远飞,也不知道家乡之外,还有什么天地。要是平静安宁的生活是最理想的生活,也许这样的生活是最美满的;对于您这样一位饱尝人世辛酸的老人家,当然会格外觉得它的可爱;可是对于我们,它却是愚昧的暗室、卧榻上的旅行、不敢跨越一步的负债者的牢狱。

阿维拉古斯

当我们像您一样年老的时候,我们有些什么话可以向人诉说呢?当我们听见狂暴的风雨打击着黑暗的严冬的时候,在我们阴寒的洞窟之内,我们应该用些什么谈话,来排遣这冷冰冰的时间呢?我们什么都没有见过。我们全然跟野兽一样,在觅食的时候,我们是像狐狸一般狡狯、像豺狼一般凶猛的;我们的勇敢只是用来追逐逃走的猎物。正像被囚的鸟儿一样,我们把笼子当作了唱歌的所在,高唱着我们的羁囚。

培拉律斯

你们说的是什么话!要是你们知道城市中的榨取掠夺,亲自领略过那种抽筋刮髓的手段;要是你们知道宫廷里的勾心斗角,去留都是同样的困难,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即使幸免陨越,那如履薄冰的惴惧,也就够人受了;要是你们知道战争的困苦,为了名誉和光荣,追寻着致命的危险,一旦身死疆场,往往只留下几行诬谤的墓铭,记录他生前的功业;是的,立功遭谴,本来是不足为奇的事,最使人难堪的,你还必须恭恭敬敬地陪着小心,接受那有罪的判决。孩子们啊!世人可以在我身上读到这一段历史:我的肉体上留着罗马人刀剑的伤痕,我的声誉一度在最知名的人物之间忝居前列;我曾经邀辛白林的眷宠;当人们谈起战士的时候,我的名字总离不了他们的嘴边;那时我正像一株枝头满垂着果子的大树,可是在一夜之间,狂风突起或是盗贼光临,由你们怎么说都可以,摇落了我的成熟的果实,不,把我的叶子都一起摇了下来,留下我这枯干秃枝,忍受着风霜的凌虐。

吉德律斯

不可靠的恩宠!

培拉律斯

我屡次告诉你们,我并没有犯什么过失,可是我的完整的荣誉,敌不了那两个恶人的虚伪的誓言,他们向辛白林发誓说我和罗马人密谋联络。自从我那次被他们放逐以后,这二十年来,这座岩窟和这一带土地就成为我的世界,我在这儿度着正直而自由的生活,在我整个的前半生中,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可以让我向上天掬献我的虔诚的感谢。可是到山岭上去吧!这不是猎人们的语言。谁最先把鹿捉到,谁就是餐席上的主人,其余的两人将要成为他的侍者;我们无须担心有人下毒,像那些豪门中的盛筵一样。我在山谷里和你们会面吧。(吉德律斯、阿维拉古斯同下)天性中的灵明是多么不容易掩没!这两个孩子一些不知道他们是国王的儿子;辛白林也永远梦想不到他们尚在人间。他们以为我是他们的父亲;虽然他们是在这俯腰曲背的卑微的洞窟之中教养长大,他们的雄心却可以冲破王宫的屋顶,他们过人的天性,使他们在简单渺小的事物之中显示出他们高贵的品格。这一个波里多,辛白林的世子,不列颠王统的继承者,吉德律斯是他的父王为他所取的本名——神啊!当我坐在三脚凳上,向他讲述我的战绩的时候,他的心灵就飞到了我的故事的中间;他说,“我的敌人也是这样倒在地上,我也是这样把我的脚踏住他的脖子;”就在那时候,他的高贵的血液升涨到他的颊上,他流着汗,他的幼稚的神经紧张到了极度,他装出种种的姿势,表演着我所讲的一切情节。他的弟弟凯德华尔,——阿维拉古斯是他的本名——也像他哥哥一样,常常把生命注入我的叙述之中,充分表现出他活跃的想像。听!猎物已经赶起来了。辛白林啊!上天和我的良心知道,你不应该把我无辜放逐;为了一时气愤,我才把这两个孩子偷了出来,那时候一个三岁,一个还只有两岁;因为你褫夺了我的土地,我才想要绝灭你的后嗣。尤莉菲尔,你是他们的乳母,他们把你当作他们的母亲,每天都要到你的墓前凭吊。我自己,培拉律斯,现在化名为摩根,是他们心目中的亲生严父。打猎已经完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