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了屈生一夜的狗

当我给那只小黑狗动完手术,把针线放回盘子里去时,仔细看了一看刚刚缝好的伤口,对屈生说:

“不是我自夸,我觉得我缝得很漂亮。”

屈生俯视着这只昏迷中的狗,看着那一排缝得很整齐的线,也不由得赞赏道:

“缝得真好看,我可缝不了这么好。”

那只大黑狗安静地躺在桌子上,舌头吐在外面,眼睛昏迷着。因为它的肋骨上长了一个瘤子,因此必须开刀。割下来的瘤子,是一个圆圆亮亮的,像一个剥了皮的鸡蛋。它并没有流血过多,也不会有什么后患。

那块以前肿起的地方,现在已变成一个小疤,我相信过些日子它就会消失了。因此我很得意。

“我们得把它留在这里,等它好一点再让它回家。”我对屈生说。于是我们两个人把它抬到电炉旁的一叠毯子上,让它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休息。午饭时,我们忽然听到一声又长又尖的刺耳怪叫,听着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天呐!这是什么?”西格吓了一跳。

“一定是我今天早上动手术的那条黑狗,它从麻醉中醒过来了。我想过一会儿就会停止的。”我回答着。

于是我们一起去看它。它仍然躺着,并没有恢复知觉,还是过几秒钟叫一次。

我们匆匆把饭吃完,西格借口有许多出诊,就站起来了。因为他忍受不了那刺耳的吼叫声。临走时,他吩咐屈生,把狗抬到客厅里,放在火旁边,叫他看着它。

“我得整个下午听它的怪叫?”屈生惊奇地问他哥哥。

“是的,我们不能这样把它送回去,我不能让它发生什么意外,它需要人照顾。”

“你要不要我握着它的爪子,推着它到集市上去转转啊?”

“别说废话!”

我和屈生把大黑狗又抬到客厅,屈生可怜兮兮地坐在椅子上,听那震耳的怪吼。我赶快离开那儿,去做出诊的工作。

当我回来时,天已经很黑,这座老房耸立在安静的街道上,那刺耳的尖叫声,还点缀着这一片黑暗!我看了看表,已经6点钟,屈生整整受了四个钟头的罪!

当我开门进屋吋,只见屈生两手插在裤袋中,背门而立,两个耳朵里塞着许多棉花。

“怎么样?”我问他。

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听不见,于是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吓了我一跳!我戴着这副‘耳塞’什么也听不见——除了那刺耳的吼声。什么塞子也挡不住它!”

我查看它时,觉得它一切都很好,只是怪吼总不停,而且一时还不能恢复知觉。

“它一下午都是这样吗?”

“老是如此,一点也没两样!你不必可怜它,这乱叫的魔鬼!我听了好几个钟头,都快把我听疯了!你得给我打一针,安定我的神经!”他一边说话,一边用颤抖的手摸他的头发。

我拉住他的胳臂到饭厅里去,告诉他也许吃过饭他就会好一点。他很顺从地乖乖跟着我到了饭厅。

西格吃饭时很高兴,又说又笑,也没提起隔壁屋中黑狗的不绝怪号声。但屈生似乎还感到那号叫声在刺得他发痛!

饭后,西格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吉米,别忘了今天晚上我们得赶到巴邮去听老瑞芙讲演‘关于羊的疾病’,他平常讲演讲得很不错。屈生,可惜你不能也去听讲。你得在家看着那只狗,等它恢复知觉。”

屈生好像听到了晴天霹霜似的,自言自语:“又得跟那个混账的东西呆在一块儿,它简直把我气疯了!”

“没办法!我和吉米今天晚上得去听演讲,如果不去,面子上不好看。”

屈生懒懒地回到客厅里去,我穿上大衣就往街上走,在街上还可以听见那尖锐的号叫!

讲演会很成功,是在巴村一个很讲究的大饭店里举行的。这种会最精彩的一部分,是讲演完后大家在酒厅中的欢聚。而且,最舒服的事,是听那些兽医们谈谈他们的种种问题和错误——尤其是关于他们的错误。

散会时已经11点了。在路上我感到有点对不起屈生。不过,我又想,现在也许那只狗会好一点。没想到我们到家时它还在叫!

屈生坐在一大堆空啤酒瓶当中,一个空木箱靠墙立在那儿,屈生坐得笔直,样子好像很严肃。

“屈生,怎么样?你现在觉得如何?”我问他。

“还好,还好。你们一走,我就出去买了一箱酒来。到底不同,喝了三四瓶以后,狗叫声就不让我心烦了。实际上,我也用狂叫来回敬它,这样已有好几个钟头了。我们这一晚上过得很有意思,它现在刚刚恢复知觉,你看看!”

这只大狗抬起头来,眼光表示它已认识我们。尖叫也停止了。我走过去拍拍它,它的尾巴动了一动,好像是打算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