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3页)

“他这人真好,对吧?不过犹太人都是很大方的。”

“我想他是有钱买得起,”我说。

“是啊,他很有钱。他说他回去前想送我点东西,问我要什么。于是我说买件披肩配上一个手笼就可以了,可是我压根儿没想到他会买这么贵的。我们走进那家铺子后,我要他们给我看看俄国羔皮的披肩,可是他却说:不,要貂皮的,而且要可以买到的最好的。后来我们一看到这件,他就拿定主意非要给我买下不可。”

我想到她那白皙的身体、乳白色的皮肤在那个又老又胖的粗鲁的男人的怀抱中,他的松弛肥厚的嘴唇在她的嘴唇上亲吻。这时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过去不愿相信的猜疑都是真实的。我明白了每次她同昆廷·福德、哈里·雷特福德和莱昂内尔·希利尔出去吃饭之后都跟他们同枕共衾,就像跟我一样。我无法开口说话,我知道我一开口就会说出辱骂她的话。我觉得我当时感到的不是妒忌,而是羞辱。我觉得我被她实实在在地愚弄了一番。我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说出什么尖刻嘲讽的话。

吃完饭我们到戏院去看戏。可是我一句台词都听不见,只感到挨着我胳膊的那件貂皮披肩的光滑的毛皮,只看见她的手指不断地抚摸着手笼。想到别的那几个人我还能忍受,可是我实在受不了杰克·凯珀。她怎么能和他干这种事呢?贫穷实在令人可恨。我真希望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可以对她说要是她把这件该死的披肩退还给那个家伙,我就给她买一件更好的。终于她注意到我的沉默。

“今天晚上你话很少。”

“是吗?”

“你哪儿不舒服吗?”

“我很好。”

她斜眼看着我,我并没有朝她看,但是我知道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我很熟悉的那种又调皮又孩子气的笑意。她没有再说什么。散戏后正好碰上下雨,我们叫了一辆马车,我把她在林帕斯路的地址告诉车夫,一路上她没说话,到了维多利亚大街她才开口:

“要不要我陪你回你那儿去?”

“随你便。”

她推起车篷上的小窗把我的地址告诉车夫。她拉过我的手握在她的手心里,但是我仍旧没有什么反应。我两眼直瞅着窗外,气呼呼的,一脸严肃的神气。我们到了文森特广场,我扶她下了车,一言不发地把她领进屋子。我脱下帽子和外套,她把披肩和手笼丢在沙发上。

“你为什么老绷着脸不高兴?”她走到我面前问我。

“我没有不高兴,”我看着别处答道。

她用双手捧住我的脸。

“你怎么这么傻啊?干吗因为杰克·凯珀送我一件皮披肩就生气呢?你买不起这么一件给我,对吗?”

“我当然买不起。”

“特德也买不起。你怎么能指望我拒绝一件价值两百六十镑的皮披肩呢?我这辈子一直想要这么一件披肩,而这点钱对杰克来说又算不上什么。”

“你别指望我相信他只是出于友谊才送你这件皮披肩。”

“说不定也会的。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回阿姆斯特丹去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也不是唯一的。”

这时我看着罗西,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委屈和怨恨的神情;她却对我露出了笑容,我真希望我能描写出她那妩媚的笑容中显示出的柔情蜜意;她的声音极其柔和。

“哦,亲爱的,你为什么要为别的人而自寻烦恼呢?那对你有什么害处呢?我不是使你过得很愉快吗?你和我在一起难道不高兴吗?”

“非常高兴。”

“那就好。为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和妒忌是很傻的。干吗不为你所能得到的高兴呢?嗨,有机会就该尽情玩乐。不出一百年,我们就全都死了。到那时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我们还是趁着现在尽情玩乐吧。”

她用两只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把她的嘴唇压在我的嘴唇上。我的怒火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只想着她的美和她那使人沉浸其中的柔情。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不要苛求,”她悄没声儿地说。

“好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