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4/8页)

“老莫希斯是个危险的家伙,”杜兰说,“提防他。”

莫希斯・沃特伯格是好莱坞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的三元文化公司比大部分公司都更景气,但拍出来的片子是最糟糕的。莫希斯・沃特伯格在这一创造性的地带中制造出一部赚钱机器,而他体内连一根有创造性的骨头都没有。

沃特伯格非常肥胖,穿着赌城风格的西装,很少开口,从不显露任何情绪。他相信要给予你所有你可以从他那儿拿走的东西,绝不给你任何你无法逼迫他和公司律师放弃的东西。他不偏不倚,会骗制片人、大明星、编剧和导演都失去他们在成功电影里的分成。他从来不会因为伟大的导演、伟大的表演、伟大的剧本而心怀感激。有多少次,他花了一大笔钱,却只买到糟糕的玩意。所以,如果能少给钱,为什么要给某个人他应得的酬劳呢?

沃特伯格谈论电影就像将军们谈论战争,他会说类似这样的话:“你不打碎鸡蛋,就做不成蛋饼。”当一个生意伙伴宣称他们私交如何,或一个演员告诉他他们如何爱着彼此时,沃特伯格会浅浅一笑,冷酷地说:“当我听到‘爱’这个词时,就会掏腰包了。”

他鄙视个人尊严,自豪于被人指责,完全没有体面的概念。他并不执着于想成为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相信白纸黑字的合同而不是握手。他永远都会得意于把自己人的点子、剧本、影片的合法分成骗过来。如果被人斥责——往往是某个神经过于紧张的艺术家(制片人懂得不能那么做)——沃特伯格会简单地回答:“我是个拍电影的。”就像波德莱尔在面对指责时说“我只是个诗人”一样。

他像黑道混混用枪一样指使着律师们,像卖淫女利用性一样利用喜爱之情,像希腊人用特洛伊木马一样利用着杰出的作品。他支持并同情威尔・罗杰斯退休演员之家、以色列、印度饥饿的几百万人、巴勒斯坦来的阿拉伯难民。他所反对的只是对独立个人的慈悲。

当沃特伯格开始掌权时,三元文化公司正在亏损。他的生意是全城最难做的,他永远都不会在真正有创造性的想法上下注,除非它们已经被其他公司证明过了。他最大的王牌就是小成本。

当其他公司因一千万成本的电影而每况愈下时,三元文化公司从不拍预算超过三百万的电影。实际上,只要超过两百万,莫希斯・沃特伯格或者他手下的三个副总就会二十四小时紧盯着项目。他通过逼着制片人签工保证书、导演以分成作担保、演员出卖自己的灵魂等手段,使之能按预算拍电影。一个能够按预算或者低于预算拍出电影来的制作人对莫希斯・沃特伯格来说,就是英雄,他很清楚这一点。他不在乎电影只赚回成本。如果那电影超过预算,即使赚了两千万,帮公司赚到了一大笔钱,沃特伯格还是会援引制作人合同里的惩罚条款,夺走他的利润分成。当然,肯定会有官司,但公司有二十个领薪水的律师,他们都迫不及待要上法庭锻炼一下,所以通常会庭外和解,尤其是如果那制作人、演员或编剧还想在三元文化再拍一部戏的话。

人人都赞同的是,沃特伯格在组织方面是个天才。他有三个副总,分别负责不同的独立帝国,并相互竞争以得到沃特伯格的青睐,并期待在将来的某一天接替他。三个人都有宫殿般的房子、巨额奖金,并在自己的领域内有绝对权威,只有沃特伯格有权反对他们。他们三个会猎捕天才、剧本,想出特别的计划,知道他们得保持成本低廉,乖乖听话,并在胆敢把哪怕一丝丝的独创性的火花提交到沃特伯格位于公司大楼顶层的办公套间前扼杀掉它。

他在性方面的名声无懈可击。他从来没有享乐过,不跟年轻女演员风流。从来没有给导演或制作人施压,要请某个他特别喜欢的人演电影。一部分是因为他天生禁欲,性生活方面需求低;另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的个人尊严感;最主要的原因则是,他跟青梅竹马的爱人结婚,并幸福地生活了三十年。

他们在布朗克斯区的一所高中相识,十几岁就结了婚,从此之后一直生活在一起。

贝拉・沃特伯格过着童话般的生活,作为一个在布朗克斯高中的丰满少女,她用大胸脯和极度的质朴这一致命组合迷倒了莫希斯・沃特伯格。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粗羊毛衫,裙子也大两号,但那就像是在黑暗的洞穴里藏着闪光的辐射金属块,你知道它们在那儿,被藏起来的事实只会让它们变得更具性诱惑力。当莫希斯成为制片人时,她并没有真的理解那意味着什么。她两年内生了两个孩子,并很情愿在接下来的生育期里继续一年一个地生下去,但莫希斯叫了暂停。那时他已经把大部分精力倾注到事业中,再说,他以前所渴望的那具身体因为生孩子而伤痕累累,他曾吮吸过的胸脯开始下垂并显出静脉来。她是个犹太家庭主妇,太乖了,完全不合他的胃口。他为她请了女佣,便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他仍然承认她的价值,因为她是个出色的洗衣妇,他的白衬衣总是被浆洗熨烫得毫无瑕疵。管家也不错,她会随时注意到他的赌城风格西装和花哨的领带,准时轮换送洗,不会太频繁导致它们磨损,也不会太拖沓。有一次,她买了只喜欢躺在沙发上的猫。莫希斯坐在沙发上,起身时裤腿沾上了猫毛。他把猫抓起来朝墙上扔,歇斯底里地冲贝拉尖叫。她第二天就把猫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