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卡里一下飞机就打了辆车,直奔曼哈顿一家非常著名的银行。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早上十点,格罗内维特将会给银行副总裁打电话,卡里则把钱给他。

一切照计划进行。卡里被带进副总裁办公室,锁上门后,他交出了公文包。

副总裁用自己的钥匙打开,当着卡里的面清点了一百万美金,然后填好银行存款单,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存款单给了卡里。他们握了握手,卡里便离开了。在银行外的一个街区,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封写好地址贴好邮票的信封,把存款单塞进去封好,然后把它扔进街角的一个邮筒。他很好奇整件事如何运作——那位副总裁如何才能掩盖这份存款,谁又会去取钱。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卡里和梅林在广场上的橡树间碰头。直到吃完午饭,在中央公园散步时,他们才开始谈梅林的麻烦。梅林告诉卡里整件事,卡里点着头,说着些同情的话。从他所了解的来看,这只是FBI正巧碰上的一个小案子。即使梅林被判有罪,也只会被判缓刑,没什么好担忧的。不过梅林那么正直,会因为档案里有犯罪记录而感到耻辱。那应该是他最大的担忧,卡里想。

穿过中央公园时,梅林提到了保罗・赫姆西,卡里觉得耳熟。梅林说他与老赫姆西在服装中心见面时,卡里终于记起来了。在喜欢在赌城度过长周末和圣诞、新年假期的服装业巨头之中,查尔斯・赫姆西是个大赌徒,也爱极了婊子们。即使他带着妻子,卡里也会为他安排个女人。就在赫姆西夫人玩轮盘赌的楼层,卡里会塞一把挂着房间号标牌的钥匙给查理・赫姆西,并悄声告诉他姑娘何时会出现在房间里。

查理・赫姆西假装去咖啡馆,以躲开他妻子怀疑的视线。从咖啡馆那里,他会溜到钥匙上标的那间房,一个性感女郎正等着他。那只花不到半个小时,查理会给那姑娘一个黑色百元筹码。然后,完全放松下来的他会沿着铺着蓝色地毯的走廊回到赌场。经过轮盘赌桌时,他会看妻子赌博,给她几句鼓励和几个筹码,当然,从来没有黑色的。之后,他就快活地栽进骰子区那一团混乱之中。他是一个几乎总是在输的糟糕赌徒,一个赢的时候永远都不知道离开的无可救药的赌棍。卡里之所以没有立即想起他,是因为查理・赫姆西正在戒赌。

赫姆西在全赌城都欠了债,香格里拉就有他五万块的赌债,有些赌场已经发了警告信,格罗内维特却叫卡里暂时不要追债。“他说不定会还的,”格罗内维特说,“那时他就会记得我们是好人,从此以后只来我们这里,那混球赌博时,钱就全归我们了。”

卡里很怀疑。“那混球在城里一共签了超过三十万的债,”他说,“过去一年没人见过他,我觉得他会搞洗心革面那一套。”

“也许,”格罗内维特说,“他在纽约生意不错,如果赚了钱,就一定会回来,他没法抗拒赌博和女人。听着,他陪着老婆孩子,偶尔参加邻里聚会,也许会在服装中心招妓,但那会让他紧张,因为会被太多朋友知道,而在拉斯维加斯这里,一切都是如此安全。再说,他喜欢掷骰子,才不会轻易离开赌桌呢。”

“要是他今年没赚到钱呢?”卡里问。

“那他就会用他的希特勒资金。”格罗内维特说,他注意到了卡里礼貌的疑问。“服装中心的男孩就是这样称呼的。在战争期间,他们在黑市交易上赚了大钱。当政府开始管制布料时,有很多桌面下的交易,他们不需要也不能上报内务部。他们发了大财,但不能让人知道。如果你想在这个国家发财,就得在黑暗中发财。”

卡里永远都记得那句话。“你得在黑暗中发财”,这是拉斯维加斯的信条,同时也是很多来拉斯维加斯的生意人的——拥有超市和现金支付生意的人、建筑公司的老板、从圣箱中拿现金的声名狼藉的教会公职人员,和那些拥有大把能在法律范围内制造法律真空的法律顾问的大公司。

卡里漫不经心地听着,感谢上帝,梅林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很快就讲完了。当他们沉默地穿行在公园里时,卡里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为了确保不弄错,他让梅林再形容了一下老赫姆西的样貌。不,肯定不是查理,应该是他的某个兄弟,或是生意上的合伙人,而且是做主的那个。卡里可从来不觉得查理是个努力工作的管理者。卡里在心中算计着,清楚地看到他将迈出的每一步。这计划很美妙,他敢肯定格罗内维特会赞同的。距离梅林面对大陪审团只剩三天,但时间应该足够了。

现在,卡里享受着跟梅林一起在公园散步的时光,他们聊着过去,问关于乔丹的老问题——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一个刚赢了四十万的人要爆了自己的头?他们俩都太年轻,做梦都想象不到成功的空虚感,即使梅林曾在小说和教科书里读到过它。卡里完全不相信那套鬼话。他清楚“铅笔”——不受限制的那种——会让他有多开心。他会变成一个皇帝,富有又有权力,美丽的女人将会成为他的座上宾,他可以让她们从天涯海角免费飞过来,香格里拉酒店将会买单,只要有“铅笔”就行。他可以一次同时赐予奢华的套房、丰盛的食物、美酒和美人,一次赐予一个、两个、三个都行,而且是真正的美人。他可以把普通人送入天堂,三天、四天、五天,甚至一周,完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