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7页)
大战结束后,他儿子西尔韦奥退伍回家,成了一名社会主义的鼓动者,卡塞罗·费拉把他逐出了家门。这倒不是因为他不赞同儿子的信仰,而是因为怕他给家里的其他人带来危险。对于民主党和罗马的统治者,他都不抱幻想。他提醒图里要信守承诺,保护费拉一家,而吉里安诺则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西尔韦奥。西尔韦奥被杀害后,吉里安诺答应为他儿子报仇。
费拉从来没有责备过吉里安诺。他知道吉里斯特拉的大屠杀彻底影响了图里·吉里安诺,让他非常悲伤,至今还感到痛苦。这是他听他妻子说的,因为玛丽亚·隆巴尔多跟她谈起过她的儿子吉里安诺,而且谈了好几个钟头。几年前的一天,她儿子遭到了宪兵的枪击,心地善良的他被迫还击,开了杀戒。当然,自那以后的每一次杀人都是迫不得已,都是被那些坏人逼的。玛丽亚·隆巴尔多对于每一次杀人和每一次犯罪都采取了原谅态度,可是当她谈到吉里斯特拉山口的屠杀事件时,就有些支支吾吾。哦,天真无邪的儿童被机枪子弹打死,手无寸铁的妇女惨遭杀戮。人们怎么能相信他儿子会做这样的事呢?难道他不是穷人的保护者,不是西西里的斗士了?难道他没有用劫来的财富帮助西西里所有挨饿的个人和家庭?她的儿子不可能下令进行这样的屠杀。为此,儿子曾在黑圣母像前对她发过誓,为此,母子二人曾抱头痛哭。
这些年来,卡塞罗·费拉一直在试图破解一个谜团:在吉里斯特拉山口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帕萨藤珀的机枪手在射击的时候把仰角弄错了?难道真的是嗜血成性的帕萨藤珀为了一时的痛快而对这些人大开杀戒?整个事件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策划来诬陷吉里安诺呢?用机枪扫射的会不会还有另外一拨人——这些人不是在执行吉里安诺的命令,而是由友中友或者警察部队派去的?除了对吉里安诺,卡塞罗没有排除对任何人的怀疑。因为如果吉里安诺是罪魁祸首,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就会崩溃。他喜欢吉里安诺,就像喜欢自己的儿子一样。他是看着他长大成人的,他从未表现出丝毫卑鄙或邪恶的念头。
所以卡塞罗·费拉一直睁大眼睛看着,竖起耳朵听着。对于吉里安诺组织中那些没有被卢卡上校投进监狱的秘密成员,他请他们喝酒。从住在镇上、偶尔到他的小酒馆喝酒、打牌的友中友成员的交谈中,他听到一些只言片语。有一天晚上,从他们谈笑中,他听见他们说“野兽”和“魔鬼”与唐·克罗切进行过秘谈,以及克罗切是如何把这两个令人害怕的家伙变成了传播流言蜚语的能手。费拉陷入了沉思,借助西西里人准确的想象力展开联想。帕萨藤珀和斯特凡·安多里尼曾经和克罗切有过接触。帕萨藤珀常常被称为“野兽”,而“魔鬼修士”则是安多里尼当土匪的名字。他们到远离大山基地的维拉巴去,在唐·克罗切家里和他进行密谈,为的是什么呢?他让十来岁的儿子给吉里安诺家里送去一封急信,两天后他接到指令,要他到山里的一个接头地点去见吉里安诺。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吉里安诺。年轻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叫他要绝对保密。他对费拉没有再说什么。现在,时隔三个月,吉里安诺再次要他上山,说他想听听这件事的下文。
吉里安诺和他的队伍转移到大山深处,到了卢卡的部队鞭长莫及的地方。卡塞罗·费拉连夜动身,在接头地点见到前来带他去营地的阿斯帕努·皮肖塔。到第二天早晨,他们才到达营地,这时候热气腾腾的早餐正等着他们。精心准备的早餐放在铺了台布、摆了银餐具的折叠桌上。图里·吉里安诺穿着白绸衬衫和褐色鼹鼠皮裤子,裤脚管塞进擦得锃亮的皮靴里。他刚刚洗过头,头发也梳过。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英俊。
吉里安诺让皮肖塔先出去,自己和费拉单独坐在一起。吉里安诺略显不安。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谢谢你送来的情报。我进行了调查,现在我知道这是真的。这个情报非常重要。不过我请你过来是要谈另外一件事情。我知道这件事会使你吃惊,不过我希望这不会冒犯你。”
费拉确实感到吃惊,不过他很客气地说:“你是绝对不会冒犯我的,我欠你的太多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吉里安诺微微一笑。费拉记得,从小时候起,吉里安诺脸上就总带着这种坦诚的微笑。
“请仔细听我说,”吉里安诺说,“我要先和你谈谈,要是你不同意,这事就到此为止。现在不要把我当成这支队伍的首领,我是在跟你——尤斯蒂娜的父亲——说话。尤斯蒂娜很漂亮,你家门口肯定会有许多镇上的年轻人流连忘返。我知道你一直在谨慎地保护她的纯洁。我要告诉你,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我想和你女儿结婚。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决不会再提一个字。你还是我的朋友。你女儿还会像以往一样受到我的特别保护。如果你答应,那我就去问你女儿,看她对此有什么想法。如果她说不,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