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20.夜晚的灰姑娘(第4/5页)

“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是我自己的亲身体验。我思前想后,甚至还想到过自杀,最后就到加利福尼亚那个研究机构去试试。那里有很多人为有着相似的感觉而困惑,他们把自己那魔鬼般的部分称为‘才能’。在那里我得知,小时接触催眠术和因为母亲屡次再婚而辗转全美国,这两个因素给我留下强烈的精神创伤,使那种能力大幅度增强。而且我还知道,只要经过训练,就能将这种能力用于治疗人们身心两方面的疾病。因此,我在心理上轻松了许多。”

“那是多大的时候?”

“记得是十七岁左右吧。”

“具体来说,大家都做些什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或者,就是给人催眠?”

“不是。厉害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样的感觉,即使什么也不想做,也已经做了什么,怎么都不能控制自己。就算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大多连普通的恋爱都谈不成,结果往往还会伤害对方。我一旦强烈地意识到什么,就会一连好几天走进对方的梦里,过分强烈地向对方的意念倾诉。”梅斯玛一副认真的表情说着。

我半信半疑。比方说恋爱,有人能处在“普通”的精神状态里吗?像他这种被人忽视又有着怪癖的人,希望自己对他人产生影响,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倘若如此,弟弟会怎么样呢?对有着那种念头的人而言,如果的确像托盘一样存在着弟弟那种极其敏感、又容易接受暗示的人,那么就可以算作是确有影响力吧。那种情况就和恋爱一样,双方相辅相成,才形成某种特殊的氛围,不是吗?谈论此类事情的人不是都有些过虑吗?他们本应该生活得更加幸福的。

“我嘴笨,讲不清楚,但我想,如果以前的一切全都是梦,那该有多好啊。”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很想哭,因为他的口气证明他是真的这么想,而且我知道他的内心深处不愿意提及与这些想法有关的事情,那些都是以前发生过、并在他的心里得到膨胀的事情,他希望能够忘记。

“对不起,你和宽……叫加奈女小姐吧?一般来说,你们两人会恋爱吧?”我问。最让人难堪的是,我心里怀有的所有疑问中能够有些品位而又不至于失礼的,就是这个问题。

“会的。她年纪比我小那么多,却是一个非常倔强的人。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那样的人。”他非常怀恋地说道,“只有她一个人不畏惧我,不受我的影响。无论我发出多么强烈的意念,她也不为所动。因此,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恋爱,我感到很幸福,也能够体会到大家的心情。毫无畏惧地去爱一个人,是多么的快乐,能使人产生多大的勇气啊。”

“是吗。”

表面看来,宽面条丝毫也没有为分手的事所动。她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一成不变,永远在老地方。她有着这样的目光:既没有过去,也没有可以企盼的未来。她仿佛已经活得太久太久,把一切都已经看透了。

“看她现在的生活,像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大学生啊。”

“因为那是她所希望的。如果和我在一起,她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她所最最讨厌的世界和人群,所以只有分手。我们相互都理解对方,只是因为由男君而产生了误解。”

“是吗?”

“请你把我的心意转告他们。拜托你了。分手时还不能消除误解,我会非常难受。”他显得有点寂寞地说。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大家见个面,当面谈一下……我来问问他们,至少我要问问我弟弟。我相信宽面条一定能够理解,我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如此想不开的人。”我说。

我还不想和这个人分开。他身上所拥有的寂寞与人类的历史一样深厚,在那里吹拂着的风儿令人感到寒飕飕的,好像刮过没有人回头的墓地一样。尽管如此,因为他有着一种真髓,一种与人类原本就拥有的寂寞非常相似的真髓,因此我难以与他分开,寂寞得不能自已却装得若无其事的无数个夜晚的痛楚在我身上一下子喷发出来。为了不被这股痛楚的洪水冲走,我只能和他在一起。

难道已经中了他的催眠术吗?

我感到惆怅。大楼里的窗户,我们的笑声,灯笼里的灯光,都让我感到凄凉和孤单。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说,“你为什么认为那首歌唱的是我?”

梅斯玛直视着我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能不能回答你的提问,我可以说说今天见到你以后得知的几件事情吗?”

“你讲吧。”

“当我从你弟弟那里听说你的事情时,奇怪的是,我的脑海里马上清晰地浮现出那首歌里‘夜晚的灰姑娘’这段歌词。也许是先入为主,我对你的印象就这样固定下来了。今天见面我才知道,你很孤独,很渴求,很无助。在你头部摔伤之前,有很多亲人都去世了吧。接下来多半轮到你了,你们的血缘很容易出现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