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第3/12页)

“嗯。你知道吗,这里很快就会出现稀奇事儿呢,百年一见的。”

“稀奇事儿?”

“是啊,条件具备的话。”

“什么事啊?”

“还是秘密,不过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因为你给我茶喝。”

她说着笑了,竟使我无法追问下去。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宣告着黎明将至,晨光溶入天空的灰蓝,微熹染白了大气层。

我想我该回去了,于是说:“再见了。”她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我说:“我叫浦罗,你呢?”

“早月。”我也自我介绍说。

“过几天再见。”——浦罗——她说着,挥了挥手。

我也朝她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大桥。她真是奇怪。我一点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可总觉得她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每跑一步,疑问便加深一层。莫名感到不安,转回头,只见她还在桥上,侧对着我注视着河水,那神情与刚才在我面前时判若两人。我大为震动,那么沉重的神色我之前从未在其他人脸上见到过。

发现我站住,她又微笑着朝我招手。我慌忙也摆摆手,跑走了。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思索了许久。倦意终于袭来,在这个睡意蒙眬的清晨,只有那个叫做浦罗的谜一般的女子的身影,在阳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镌刻在我心中。

阿等有一个极为古怪的弟弟,无论思维方式,还是待人接物,都稍有些与众不同。他就像是一个生长在异度空间、记事后“扑通”一声被抛到这里的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给我这样的感觉。他的名字叫阿柊,是已故的阿等的亲弟弟,这个月就十八岁了。

我们的见面地点约在了百货大楼四层的咖啡厅里。他刚放学,穿着水兵服就来了。

我其实觉得很不好意思,可看他若无其事地走进店里,只好故作平静。他在我对面坐下,喘了口气,问我,“等很久了?”见我摇摇头,他又爽朗地笑起来。叫咖啡的时候,女服务生一直在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着他,神色怪异。

他们俩长相并不太相似,可是阿柊的手指呀,还有偶尔神情的一些细微变化,常常会令我心脏停止跳动。

“嗯。”这种时候,我会故意弄出声来。

“怎么了?”阿柊一只手端着杯子,看着我问。

“很像。”

我说。然后他总是一边说着“这就是阿等”,一边模仿起来,接着我们两个人就笑起来。除了这样相互拿心灵上的创伤打趣之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我失去了恋人,而他则是哥哥和恋人同时都失去了。

他的女友名叫由美子,和他同岁,是个身材娇小的美人,网球打得很棒。那时候,因为四个人年纪都差不多,所以很要好,经常一起出去玩。数不清有多少次,我去阿等家玩,碰到由美子在阿柊那里,于是四个人一起通宵达旦地玩游戏。

那天晚上,阿等出门的时候,正好由美子要走,所以就顺便开车把她送到车站。途中,发生了事故。过错并不在他。

可是,两人都是当场猝死。

“你在晨跑?”阿柊问。

“嗯。”

“可是,长胖了呢。”

“无所事事啊,白天。”我不由得笑了。实际上,谁都能明显看出来,我正一点点消瘦下去。

“并不是只要锻炼,身体就会健康的。对了,附近突然开了一家炸什锦盖浇饭店,味道棒极了,热量也很足,去吃吧。现在,马上就去。”他说。

阿等和阿柊虽说性格截然不同,可身上都自然流露出一种亲切,这并不是想炫耀或是别有企图,而是良好的家教所致,就像用手帕轻轻包起铃铛的那份亲切一样。

“嗯,好啊。”我说。

阿柊现在穿的这身水兵服,是由美子的遗物。

自从她死后,尽管学校里不要求穿校服,可他还是穿着这套水兵服上学。由美子喜欢校服。双方父母都哭着劝他——这个裙装打扮的男孩子,说,即使这样做,由美子也不会高兴的。阿柊却是一笑置之。那时候,我问他穿这个是因为伤感吗?他回答说,不是的,人死不会复生,东西也只不过是东西而已,不过,穿上去觉得很有精神。

“阿柊,那个你要穿到什么时候?”我问他。

“不知道。”他的脸色阴郁下来。

“没有人说闲话?学校里没有什么不好的议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