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3页)
我轻笑一声。“他留给我最强烈的印象是,霍夫曼太太,他对您是极为倾心啊。”
她继续默默地走着。我不肯定她是否认可我的回答。过了一会,她说:
“我年轻时,瑞德先生,绝没人会想这样形容我。一个冷漠的人。没错,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点都不冷漠。即便是现在,我也想不到自己是那样的人。”
我低声含糊地客套了几句。然后,我们离开运河,转入一条窄窄的小街,我终于看到音乐厅的圆顶在夜空中熠熠闪光。
“甚至这些日子以来,”霍夫曼太太在我身旁说道,“大清早,我就会做这些梦,总是在大清早,梦见的总是和……和温情有关。梦里没有太多内容,通常不过就是些零星琐事。比如说,可能我正看着儿子,斯蒂芬,看着他在花园里玩耍。我们曾经很亲近,瑞德先生,他小的时候。我会安慰他,同他一起分享他的小小喜悦。他小时候,我们是那么亲密。或者有时候,我会梦到我的丈夫。前天凌晨,我梦到我和丈夫在打开一个行李箱。我们在一间卧室里,在床上拆包。我们可能是在国外一间酒店的房间里,或者也许是在家里。总之,我们在一起打开这个行李箱……而在我们之间,这种感觉很舒服。我们就在那里,一起完成这件事。他拿出一样东西,然后我拿出一样东西。我们一直在聊天,也没聊什么特别的话题,只是一边拆包一边交谈。就是在前天凌晨,我做了这个梦。后来,我醒了,躺在那儿透过窗帘看着黎明降临,感到非常幸福。我对自己说,也许,很快,真的就会这样。甚至,就在那天晚些时候,我们会制造一个像那样的机会。当然,我们没必要去拆行李,而是其他什么的,那天晚些时候,我们会做些什么,总会有个机会。我这样告诉自己,又进入了梦乡,感到非常幸福。接着,清晨来临。很奇怪,瑞德先生,每次都是这样啊。白天一开始,这另外一种东西,这一股力量,就来掌控一切。不管我做什么,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会背道而驰,不是我想要的。我奋起抗争过,瑞德先生,但这些年来我却节节失利。这就是……就是我身上发生的事。我丈夫非常努力地尝试,尝试帮助我,但没用。一到下楼用早餐时,所有梦中的一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人行道上停着几辆汽车,我们只得前后行走。霍夫曼太太走在我前头几步。等我又赶了上去,与她并肩齐行时,我问:
“您认为那是什么?您所提及的这一力量?”
她突然大笑起来。“我不想让它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瑞德先生。当然,答案很明显,一切都跟克里斯托弗先生有关。我这么认为已经有段时间了。当然,我知道,我丈夫也这么认为。就像这城里的许多人一样,我本以为那只是件简单的事,有个更重要的人代替我们曾热爱的克里斯托弗先生就行了。但后来,我不那么肯定了。我开始认为可能与自己有关。我得了某种病。甚至可能是衰老的一个过程吧。毕竟,我们年事已高,身体的某些部分开始衰亡。也许我们的情感也在慢慢衰亡。您认为那可能吗,瑞德先生?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那是真的。我们送别了克里斯托弗先生,结果却发现——至少我就是个特别的例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们又转过一个街角。人行道非常狭窄,我们走到了街中央。我感觉她在等我的回答,于是开口道:
“霍夫曼太太,在我看来,不管年老的过程如何,人都要振作精神,不管它是什么,都不要向它妥协,这是至关重要的。”
霍夫曼太太抬头凝望夜空,继续走了一会儿,没有回答。然后她说:“唉,这些清晨的美梦。白天一开始,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就常常痛苦地自责。但是,我向您保证,我还没有放弃,瑞德先生。如果我放弃了,那我的生命就所剩无几了。我绝不放弃梦想。我仍期待终有一天能有个温馨亲近的家庭。不止那样,瑞德先生。您瞧,可能我这样想很傻,或许您能告诉我这是不是很傻。可是您瞧,我希望总有一天能抓住它,不管这东西是什么。我希望能抓住它,然后就无所谓了,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困扰着我,现在它们都将被清除干净。我有预感,要抓住它只是一瞬间的事,即便是短短的一瞬间,只要恰逢其时。就像绳结突然断开,厚重的幕帘掉落在地,然后展现出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充满阳光与温暖的世界。瑞德先生,您看起来很怀疑啊。我相信这些,是不是完全疯了?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只要短短一瞬间,只要恰逢其时,就会改变所有一切?”
她以为我在怀疑她,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其实,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想起斯蒂芬即将表演的独奏,无疑,兴奋之情在我脸上明显地暴露无遗。我说道,口气或许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