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6页)

小径终于平坦了,我看到山顶处有一幢白色建筑。我和记者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我们斜倚着墙壁喘气。稍后,皮德罗也过来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靠着墙壁一下瘫倒,身体下垂,只靠双膝支撑,我一度担心他是不是要痉挛了。他仍然“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开始拉开包,取出了一架相机还有镜头。这时候,刚才这一系列动作好像让他招架不住了,他一只手撑着墙,头埋到墙沟处,继续大口地呼吸。

终于,我感觉自己恢复了些许,走开几步,想看看这座建筑,结果一阵狂风将我吹了回去,差点紧贴在墙上。最终我走到了一个位置,看到一栋高高的圆柱形白色砖房,没有窗户,独独近顶端的地方有一道垂直的裂缝。好似从一座中世纪城堡上搬下了一个塔楼,移植到了这山顶上。

“瑞德先生,只要您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先生。”

记者和皮德罗站到了离建筑物十米开外的地方。皮德罗这会儿显然恢复过来了,摆好三脚架,透过取景镜向外看。

“请您靠墙站直,瑞德先生。”记者喊道。

我走回这栋建筑。“先生们,”我说,提高声音,盖过风声,“开始之前,我想问问您能否解释一下我们选这个背景的确切意义?”

“瑞德先生,”皮德罗大喊道,一边挥手,“请向后站,紧挨着墙,或者一只胳膊撑着墙吧。就像这样。”他逆着风伸出了胳膊肘。

我靠墙走近了几步,按照要求做了。皮德罗照了若干张照片,时不时地移动三脚架或更换镜头。这期间,记者一直站在近旁,透过皮德罗的肩头看着,与他商量着。

“先生们,”过了一会儿,我说,“我这么问应该并不冒昧……”

“瑞德先生,”皮德罗说,从相机后面跳将起来。“您的领带!”

我的领带被吹到肩膀上去了。我正了正领带,又趁机重新理了一下头发。

“瑞德先生,”皮德罗喊道,“能不能拍几张您抬起手的,就像这样。是的,是的!好像您引着某人走近房子。对了,非常好,非常好。但是,呃,请自豪地微笑。非常自豪,就好像这房子是您的孩子似的。好的,太完美了。是的,您看起来太棒了!”

我尽力按着他的指示做,但是风力强劲,很难保持一个既合适又亲切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左边站着一个人。印象中,那男人身穿深色外套,紧贴着墙蜷缩着,但我当时得摆个姿势,只能用余光看他。皮德罗继续迎着风,大声喊着指令——让我把下巴向一边侧一点,笑容更灿烂一些——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有空转身,打量那人。最后我开始打量他的时候,那男人——高高的,像根竹竿,秃顶,脸上瘦骨嶙峋——立即向我走来。他紧紧夹着雨衣,走近时,他伸出了手。

“瑞德先生,您好。很荣幸见到您。”

“啊,是的,”我答道,打量着他,“很高兴见到您,您是……呃……”

那个竹竿男子显出一脸惊愕的神色。然后说:“克里斯托弗。我是克里斯托弗。”

“啊,克里斯托弗先生。”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我们只得奋力支撑片刻,这也给了我一个机会恢复了些。“啊,对,克里斯托弗先生。当然。久仰您大名啊。”

“瑞德先生,”克里斯托弗说着,倾身靠近我,“请允许我直接向您表达我的谢意,感谢您拨冗出席此次午宴。我知道您是个多么有修养的人,所以,您做出肯定回复时,我毫不意外。您看,我知道您是那种至少会给我们一个公平申诉机会的人,是那种会切切实实想要听听我们立场的人。不,我一点儿不意外。但我还是非常感激您。呃,现在——”他看了看表,“我们有点晚了,但没关系。交通应该不太糟糕。请,这边走。”

我跟着克里斯托弗绕到这白色建筑的后面。这里的风没有那么强劲,砖房外安装的大量管道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克里斯托弗继续领路,朝着山缘处一个两根木头柱子标记的地方走去。我脑中想象着柱子那边下坡路应该很陡峭,但到了之后,我向下看去,看到一截长长的不太牢固的石阶,通向山腰处,让人头晕眼花。下面台阶的尽头远远的是一条铺好的路,我隐约辨别出一辆黑色轿车在那里等候着。应该是在等我们吧。

“瑞德先生,您先请。”克里斯托弗说,“请吧,下去时步伐请随意。不必着急。”

然而,我留意到他又焦急地扫了一眼手表。

“很抱歉我们晚了。”我说,“拍照片花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长些。”

“请别担心,瑞德先生。我们肯定能及时赶到。请吧,您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