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他的行为非常令人钦佩,但到底他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向您保证,柯林斯小姐,他的进展令人震惊。最近见到布罗茨基先生的所有人都这么说。那些眼睛的背后是许多不为人知的付出。还有他的话,一天比一天有意义。但最重要的是,他的才华,布罗茨基先生伟大的才华,毫无疑问正在渐渐恢复。大家都说,排练非常乐观。整个交响乐团都完全被他折服了。他不在演奏大厅排练的时候,就忙着自己练习。现在在酒店里,经常能碰巧听到一两段他演奏的钢琴。父亲一听到他弹琴,就振奋非常,你就能明白他已经准备好牺牲一切睡眠。”

年轻人停下来,看着柯林斯小姐。好一阵儿,她的思绪好似飘向远方,头靠着一边,好像也能捕捉到远方钢琴弹奏的丝丝音符。然后,脸上漾了一抹轻柔的微笑,又看向斯蒂芬。

“可我听到的是,”她说,“你父亲让他端坐在酒店休息室里,像模型一样端坐在钢琴前,而里奥呆在那儿几个小时,只是在凳子上轻摇,碰都不碰一下琴键。”

“柯林斯小姐,这样说太不公平了!可能早些天有时候会这样,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不管怎样,即便他有时确实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您一定知道,那并不意味着什么进展都没有。沉默很可能意味着最深远思想的形成,最深处能量的召唤。实际上,不久前,一阵特别长的沉默之后,父亲确实进了休息室,而布罗茨基先生正低头盯着琴键。过了一会,他抬头看着父亲说:‘小提琴声应该强烈点。声音应该强烈点。’这是他说的。他可能沉默,但在他脑袋里,一直有一个音乐的世界。想想他‘周四之夜’将展示给我们的是多么令人激动啊。只要他现在不崩溃。”

“但斯蒂芬,你刚才说想让我帮帮他。”

这个年轻人,刚刚还愈发喜形于色,这会儿回过神来了。

“呃,是的,”他说,“我今晚来就是跟您商量这个的。我说过,布罗茨基先生正神速般恢复他昔日的力量。而且,呃,随着他伟大才华的恢复,其他各种特征也在重现。对我们这些之前不太了解他的人来说,算是一种爆料。最近几日,他常常口齿清晰,彬彬有礼。总之,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些之外,他开始回忆起过去。呃,坦白讲,他提起了您。一直不停地想念您,谈到您。给您举个例子吧,昨晚——有点尴尬,但我要告诉您——昨晚他开始恸哭流涕,而且欲罢不能。他不停地哭,把对您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他已经是第三还是第四次这样了,然而,昨晚是最厉害的一次。大概快午夜了,布罗茨基先生还没从休息室出来,父亲就趴在门上听了听,听到他在抽泣。然后父亲进去,发现室内一片漆黑,布罗茨基先生俯在钢琴上恸哭。呃,楼上有间空的套房,父亲就扶他上楼,还让厨房送来布罗茨基先生最爱的汤——他一般只喝汤——还拿了些橙汁和饮料给他,但老实说,昨晚真是情势危急,一触即发啊。很显然,几加仑果汁,他三下五除二就灌下去了。要不是父亲在的话,他很可能当场就崩溃了,就算已经到了这最后的阶段。而且这期间他一直在念叨您。呃,我想说——哦,天哪,我不应该呆这么久,还有人在车上等我呢——我的意思是,考虑到整个城市的未来都系在他身上,我们必须竭尽所能保证他闯过这最后一关。考夫曼医生和父亲意见一致,认为我们现在接近最后一栏了。但您知道,结果如何,仍然成败难辨,悬而未定。”

柯林斯小姐继续看着斯蒂芬,仍恍惚地似笑非笑着,还是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年轻人说道:

“柯林斯小姐,我知道我说的事情可能揭开了您过去的伤疤。我也理解您和布罗茨基先生已经多年未讲话……”

“哦,这样说可不太准确。今年早些时候,我在人民公园散步的时候,他还冲我喊过脏话呢。”

斯蒂芬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样捕捉柯林斯小姐话里的意思。然后,他继续恳切地说道:“柯林斯小姐,我们并没说要您和他有过多的联系。天哪,不。您想放下过去。父亲,每个人,他们都理解。我们请您做的,就一件小事,可能会对他会有所不同,可能会鼓励到他,对他来讲意义重大。希望您至少不要介意我们直言相告。”

“我已经同意参加宴会了。”

“是的,是的,当然。父亲告诉我了,我们非常感激……”

“当然前提是绝对不会有直接接触……”

“当然,我们完全理解。是的,宴会。但其实,柯林斯小姐,我们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您能不能考虑考虑。您看,一群先生——冯·温特斯坦先生也在其中——明天要带布罗茨基先生去动物园。他显然已经多年未去过了。他的狗自然是不允许入内的,但布罗茨基先生最后还是同意找个可靠的人帮他照顾几个小时。大家都觉得这种出门散心活动能帮助他平静下来。尤其是长颈鹿,我们认为能让他放松。呃,我还是说重点吧。诸位先生想问您有没有可能愿意参加这次动物园之行。哪怕只对他说一两句话就好。您不需要和大家一起出发,您可以在那儿跟他们会合,几分钟就够,跟他愉快地寒暄几句,或许说几句鼓励的话,一切就会完全不同。求您了,柯林斯小姐,请您考虑一下。事关重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