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5页)

我看到经理得意地看着我,等我赞美这里的环境。可是那会儿,对咖啡的渴望占据了上风,我转身走进最近的酒吧。

我刚坐上一只高脚椅,将胳膊放在吧台上,经理便赶了过来。他冲酒吧间招待打了个响指示意,其实即使不这样,酒吧间招待本来也是要过来招呼我的。他说道:“瑞德先生想点壶咖啡,肯尼亚!”然后转身对我说,“我本想在这儿陪您,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瑞德先生。和您一起闲聊音乐艺术。不巧的是,很多事情必须等我处理,不能再拖了。我想,先生,您不介意我离开吧?”

虽然我坚持他用不着这么客气,他仍逗留了几分钟跟我道别。最后,他看了眼手表,惊呼一声,匆匆离去。

剩下我一人,很快便意识游离,陷入沉思,连酒吧间招待回来过我都没意识到。然而,他必定是回来过的,因为很快,我便喝上了咖啡,盯着吧台后的镜壁——我不仅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看到了我身后房间的大部分。过了一会儿,不知什么原因,我发现自己脑海中在重放我早年看过的一场足球赛的几个关键时刻——当时是德国队与荷兰队对决。高脚椅上,我调整了坐姿——看到了自己使劲弓着身子——试着回忆当时荷兰队球员的名字。瑞普、库罗、哈恩、尼斯坚斯。几分钟之后,除了两人,其他所有人的名字都记起来了,但最后这两个名字就是想不起来,就差一点点。在我刻意回忆的时候,身后喷泉的潺潺之声——起初我觉得挺舒服悦人的——开始令我心烦意乱。好像只要那声音停下,我的记忆之锁就能解开,我就能最终想起他们的名字。

我仍在努力回忆,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打扰了,是瑞德先生,对吗?”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大概二十来岁。我打了声招呼,他急切地走到了吧台。

“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他说,“但我刚才看到您,就只想过来跟您说,在这看到您让我倍感激动。您看,我也是个钢琴演奏者。我的意思是,就仅仅是业余水平而已。还有,呃,我一直以来都特别仰慕您。父亲告诉我您要来的时候,我真是兴奋极了。”

“父亲?”

“抱歉。我叫斯蒂芬·霍夫曼。经理的儿子。”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好。”

“您不介意我坐几分钟吧?”年轻人坐上了我旁边的高脚椅。“您知道,先生,父亲就算没有比我更兴奋,至少也跟我一样。我知道父亲一定不会告诉您他有多兴奋。但请相信我,这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

“真的吗?”

“是的,真的,我一点没有夸张。我记得那时父亲还在等待您的回复,一提到您的名字,父亲就会异常宁静一阵。后来,压力真的太大时,他就开始成天低声咕哝:‘还要等多久?还得多久他才回复?他要回绝我们了。我能感觉到。’然后我就得想办法让他开心起来。不管怎么说,先生,您应该能想象到您的到来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就是个完美主义者!他组织安排‘周四之夜’这样的活动,一切,一切的一切,必须万无一失。他在脑袋里思考过每个细节,一遍又一遍地想。他这股一根筋的专注劲儿,有时候会有点太过了。但我又想,要是没这股劲儿的话,那就不是父亲了,他也不会有今天一半的成就了。”

“没错。他看起来像是个令人钦佩的人。”

“说实话,瑞德先生,”年轻人说,“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跟您讲,实际上是个请求。如果没可能的话,请您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

斯蒂芬·霍夫曼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给自己鼓劲儿。我又喝了点咖啡,看着我们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

“其实,也是关于‘周四之夜’的事,”他接着说,“您看,父亲要我在这次活动上演奏钢琴。我一直在练习,已经做好准备,倒不是说我担心这个或别的什么……”说到这儿,他那自信的语气霎时顿了一下,我瞧见了一位心神不安的少年。但是他立即恢复了自信,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只是‘周四之夜’太重要了,我不想让他失望。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在想,您能否抽出几分钟时间听听我弹整首曲子。我决定弹奏让·路易斯·拉罗什的《大丽花》。我只是业余水平,您一定得多多包涵。但我想弹一遍,请您给我些建议,润色改进一下。”

我想了一会儿。“这么说,”我停了一会儿说,“你准备在‘周四之夜’演出。”

“当然了,跟那晚其他活动相比,呃,”他笑了笑。“这只是个很小的部分。尽管如此,我仍希望我弹奏的部分尽可能完美。”

“好的。我很理解。呃,我非常乐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