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第3/5页)

我今天十分欣慰能回忆起的是,很多场合中,达林顿府陈设之银器曾给挑剔的观察者们留下了极其生动的印象。举个例吧,我记得阿斯特女士曾不无心酸地评价说,我们府内的银器“可能是无可媲美的”。我也还记得,在一次晚宴上,我曾注视到著名剧作家乔治肖伯纳先生极为细心地检查着摆在他面前的那把点心匙子,他把匙子高高举起来对着灯光,并将其表面与手边大浅盘的表面进行比较,全然不顾坐在他身边的其他客人。也许我今天回忆起的能最为满意的事例是有关那个夜晚一位显贵的人物他当时是内阁大臣,之后不久便成为外交大臣曾对达林顿府进行一次绝对“不可对外公开”的访问。可事实上,既然那些访问随后的结果已被详细地记载于文件之中,那似乎就毫无理由不说明此人就是哈利法克斯勋爵。

正如许多情况所证实的那样,那次特殊的访问就是在哈利法克斯勋爵和当时的德国大使里宾特洛甫先生之间一系列此种“非官方”会晤的第一次。可在那第一个夜晚,哈利法克斯勋爵到达时其神态异常的小心谨慎;实际上他刚一露面时所说的话是:“说实话,达林顿,我真不知道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做些什么。我知道我是会后悔的。”

由于不能指望里宾特洛甫先生一个小时内会到达,勋爵阁下便提议客人参观一下达林顿府这个策略曾帮助不少紧张不安的访问者得以放松。然而,当我在府内不同地方忙于工作时,我偶尔所能听到的就是哈利法克斯勋爵一直都在表露他对那天晚些时候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的疑虑,达林顿勋爵虽费尽心思使其消除疑虑,可却是徒劳。但是不久在屋内的某一处,我无意中听到哈利法克斯勋爵如此赞叹道:“上帝啊,达林顿,这府内的银器可真是棒极了。”我当时听到那番话,自然感到异常欣喜。然而对这一插曲真正令我满意的结局是在两三天后出现的,当时达林顿勋爵曾对我说:“史蒂文斯,顺便对你说一下,那天晚上哈利法克斯勋爵对那些银器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使他处于截然不同的心情状态。”这些就是我至今清清楚楚地记得勋爵阁下的原话,因此,那些银器的外貌曾对缓解那天夜里哈利法克斯勋爵与里宾特洛甫先生之间的关系起到过虽微不足道、可意义却重大的作用,这可并不纯粹是我自己在想入非非。

既然讲到这一点,简单交待一下里宾特洛甫先生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事。很显然,今天普遍认为里宾特洛甫先生曾是一位骗子:至于希特勒的真实意图,也就是他图谋在那几年里尽可能长时期地欺骗英格兰,而里宾特洛甫先生在我们国内的惟一使命便是协调、配合这一骗局。正如我所说,这是普遍所持的观点,在此我是不愿意持反对意见的。然而,最令人厌烦的是今天不得不听见人们高谈阔论,仿佛他们哪怕一刻都从未被里宾特洛甫先生蒙骗过仿佛只有达林顿勋爵一人相信里宾特洛甫先生是位体面的绅士,而且单独与他建立并发展了工作关系。而事实上,在整个三十年代,那些最显赫的府第都将里宾特洛甫先生视为颇受人尊重

的人物,甚至是富有魅力的人。我今天仍记得,特别是在 1936年和1937年,在仆役厅里那些围着“德国大使”团团转的来访官员的所有谈话。从谈话便可清楚地了解到,这个国家里许多最显贵的女士们和绅士们都非常爱戴他。正如我刚才所说,最令人厌烦的便是不得不听到这同样一批人而今谈起那些年月的情况,尤其是部分人曾谈及勋爵阁下的那些话。倘若你能看到那些人在那些日子的哪怕一部分的宾客名单,那么他们那极大的伪善也就昭然若揭了;于是你不仅会了解到里宾特洛甫先生在那同样一批人的餐桌旁就餐的频繁程度,而且还能了解到他是作为贵宾经常出席宴会的。

而后你又会再次听到那同样的一批人的谈话,仿佛达林顿勋爵在那些岁月里几次访问德国期间曾做了些不同寻常的事,而得到了来自纳粹分子的热情款待。倘若,比如说《泰晤士报》哪怕只公布一份纽伦堡大会期间由德国人举办的宴会宾客名单的话,那我料想那些人就不会如此津津乐道了。事实上,英格兰最显贵、最受人尊敬的女士和绅士们都享受到了德国领导人的殷勤款待,并且我可以人格担保,这些人的绝大部分回国时带回的也只有对其东道主的赞美和钦佩。今天,任何人如果暗示达林顿勋爵曾隐秘地与某位家喻户晓的敌人建立过联络关系,那他也仅仅方便的忘掉了那个时期的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