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第2/3页)

“假如你不喜欢这个,不想要那个,你是知道怎么办的,小兄弟。”乔治说,尖刻得令我侧目:

“好吧,我们不要起头嘛。”

“那完全要看丁姆啦,”我说,“丁姆不能一辈子做小孩子的。”我逼视着乔治。丁姆说,流血已经趋缓了:

“他凭什么天然权利,认为他可以指哪打哪,随意打我?去他的卵袋吧,一眨眼链子就可以把他的眼睛掏出来。”

“看看,”我尽量放低声音说;我们当时处在音响满墙满天花板乱撞,丁姆身后入幻境者越来越响亮地念叨“近点闪光,超优者”的嘈杂环境中。“看看哪,丁姆啊,如果你还想活下去。”

“卵袋,”丁姆冷笑着说,“去你的大卵袋包。你打人,有什么权利!我可以随时用链子、刀子、剃刀会会你的,不吃你无缘无故打我,理所当然我不能吃你这一套。”

“刀子对挑吗?好!随你定个时间。”我厉声回答。彼得说:

“好啦,别这样,你们两个。我们不是哥们儿吗?哥们儿这样做是不对的。看,那边有嚼舌头的家伙在嘲笑咱呢,或许是别有用心的吧。我们不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说:“丁姆得懂得自己所处的地位。对不?”

“等等,”乔治说,“这地位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人们要懂得地位。”

彼得说:“如果事实没搞错的话,亚历克斯,你不该没来由地打丁姆一下的。我只讲一遍。听我直说,假使我吃了你的拳头,你得交代清楚的。我不说了。”他把面孔埋到奶杯里去了。

我感到内心很烦乱,但还想加以掩饰,便平静地说:“总得有人领导吧。纪律是不能少的。对不?”他们都不说话,连头也不点。我内心更加烦乱了,外表也更加平静,说:“我已经牵头很久了。我们都是哥们儿,但总得有人牵头的。对不?对不?”他们都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丁姆正在把最后一点血迹擦去。现在是丁姆说话了:

“对,对。杜比杜布。也许有点累,大家都是。最好不要说了。”我一惊,听到丁姆说话这么明智,就是有点害怕。丁姆说:“现在睡觉是上策,我们最好回家。对不?”我非常吃惊。另外两个点点头说,对对对。我说:

“你对嘴巴上挨的那拳要理解,丁姆。是音乐造成的,知道吧。好像是有人干扰小妞唱歌的时候我发怒了。就那样。”

“最好我们回家,睡一会,”丁姆说,“对于长身体的孩子,晚上玩得够久了。对不?”对对,另外两个点头。我说:

“我想最好回家吧。丁姆的主意太棒了。如果我们白天碰不到,弟兄们哪,好吧——明天老时间老地方?”

“好的,”乔治说,“我想可以那样安排的。”

丁姆说:“我可能会稍微晚到一步。当然明天是老地方,差不多老时间吧。”他还在拼命擦嘴唇,但现在已经不流血了。“还有,希望这里不要再有小妞唱歌了。”然后,他发出丁姆式傻笑,小丑般大笑,哈哈哈——哈哈。似乎他已经愚笨得不会发火了。

我们分头离开了,我喝过冰可乐,正在呃得呃得地打嗝。我检查了藏匿的长柄剃刀,以防比利仔一伙有人在公寓楼附近等候,或者偶尔发生混战的什么团伙、帮派、战斗队从天而降。我和爹妈住在市政公寓十八A幢,在金斯利大道和威尔逊路之间。我没费事就来到大门口,就是路上见过一个小家伙,在排水沟里爬动,嗥叫呻吟着,身上砍得一刀一刀的,还在路灯下看见东一摊血迹,西一汪血水,弟兄们哪,活像当晚胡耍后留下的签名。就在十八A幢边上,我看见一条姑娘的内裤,无疑是在激烈的场面中硬扯下来的。进去吧。在走廊的墙上,贴有高尚的公益画——男女青年体格健全,表情严肃,发育良好的躯体一丝不挂,在作业台和机器旁工作着,体现了劳动的尊严。当然啦,本幢某些好事青年不免要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圆珠笔,在大画上修饰加工一番,添上毛发、肉棒,让裸体男女有格调的嘴巴放出气球轮廓,里面写满淫辞秽语。我走到电梯跟前,根本不需要摁按钮来判定它是否在运行,因为今晚电梯显然被像模像样地踹过了,金属门瘪掉了,真是少有的大力士的活,所以得爬十层楼梯了。我一路骂骂咧咧,气喘吁吁,就算精不那么疲,力总是尽了。今晚我十分渴望听音乐,奶吧里姑娘的高唱也许点化了我。弟兄们哪,在梦乡的边界把护照盖印,木栏升起接纳我之前,我还要饱餐一顿音乐宴席呢。

我用小钥匙打开10-8号的门,我们的小家内一片静寂,P和M注都已进入梦乡。妈妈在桌上留了一点点晚饭——几片罐头海绵布丁,一两片涂黄油的面包,一杯冰冷的牛奶。嗬嗬嗬,冷奶没有掺过刀、合成丸、漫色之类的迷幻药。弟兄们哪,无辜的牛奶现在对我来说永远是多么邪恶啊。不过,我嘟哝着吃了喝了,肚子比起初预想的还要饿,另外从食品架上拿了水果馅饼,扒下几大块填进馋嘴。然后我洁齿,啧啧地用舌头把嘴巴弄干净,接着进了我的小房间,宽衣脱衫。这里有我的床铺和音响,是人生的骄傲,唱片放在橱子里,墙上贴着各种旗帜,都是我从十一岁以后进教养学校生涯的纪念,亮闪闪的,印有名称或数字:“南四”、“城市科斯可蓝旗处”、“优等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