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第2/5页)

①台尔普特,即爱沙尼亚的塔尔图。

“啊!康斯坦丁①!”潘达列夫斯基刚走进客厅,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便喊住他。“亚历山德拉②来吗?”

①原文为法语。

②原文为法语。

“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要我向您表示感谢,她非常愉快地接受了您的邀请。”康斯坦丁-季奥米德奇一边说一边笑容可掬地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那肥厚却又白嫩、指甲修成三角形的手抚摸着梳理得纹丝不乱的头发。

“沃伦采夫也来吗?”

“他也来,夫人。”

“那么照您说来,阿夫里康-谢苗内奇,”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转向比加索夫,继续原来的谈话。“所有的贵族小姐都是爱矫揉造作的吗?”

比加索夫撒了撇嘴,神经质地扭动着胳臂。

“我是说,”比加索夫不慌不忙地说(他即使在怒气冲天的时候,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吐字清晰),“我是指一般而言,至于在座各位,我当然不予评论……”

“这并不妨碍您在内心对她们作出评价。”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打断他。

“对她们我不予评论。”比加索夫重复了一遍。“所有的小姐一般都爱装腔作势——她们表达感情的时候也极不自然。譬如说吧,一位小姐害怕了,或者高兴了,或者伤心了,起初她一定要扭动腰肢,摆出这样的姿势(比加索夫扭着腰,张开双手,姿势极其难看),然后‘啊!’地尖叫一声,再格格地笑起来或呜呜地哭起来。不过嘛(说到这里比加索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有一次我总算使一位很会做作的小姐流露了真实的感情!”

“您用什么办法?”

比加索夫的眼睛突然闪闪发亮。

“我用一根白杨木棍子从背后猛捅她的腰部。她大声尖叫起来。我就告诉她:好!这就好!这就是天然的声音,这就是自然的喊叫。请您今后照此办理。”

大家哄堂大笑。

“您胡说些什么呀,阿夫里康-谢苗内奇!”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大声说道。“我能相信您会用棍子去捅姑娘的腰吗!”

“真的,是用棍子,很粗的棍子,就像那种用来保卫要塞的棍子。”

“先生,您说的这些太可怕了①。”邦库尔小姐惊呼道,眼睛瞪着两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孩子。

①原文为法语。

“您别信他的,”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说,“难道您还不了解他吗?”

可是这位愤怒的法国老太太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嘴里嘟囔个不停。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比加索夫镇定自若地说,“不过我敢向你们保证,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件事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你们不相信,那么另一件事你们也许同样不会相信:我们的邻居叶莲娜-安东诺芙娜-切普佐娃亲口告诉我——请注意,亲口!——她是怎样害死了她的侄儿。”

“您又胡编乱造了!”

“对不起!对不起!请你们先听我说完,再发表议论。请注意,我不想诽谤她,我甚至很爱她,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家里除了一本日历没有任何书籍,除了高声朗读以外她不会用别的方式读书——高声朗读的练习使她浑身冒汗,事后还抱怨说她的眼睛像肚脐那样缩了进去……总而言之,她是个好人,她的女仆也都是胖乎乎的。我何必要诽谤她呢?”

“瞧!”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说。“阿夫里康-谢苗内奇今晚上了马背就再也下不来了。”

“我上了马背……可女人同时要骑三匹马,除了睡觉,她们永远不会下马。”

“哪三匹马?”

“吹毛求疵,捕风捉影,叽叽喳喳。”

“依我看哪,阿夫里康-谢苗内奇,”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说道,“您这样仇视女人决不是无缘无故的。您一定是受了某个女人的……”

“您是想说伤害吗?”比加索夫打断她。

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有点尴尬了;她想起了比加索夫不幸的婚姻……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的确,我是受了一个女人的伤害。”比加索夫说。“虽然她是个善良的,非常善良的女人……”

“她是谁?”

“我母亲。”比加索夫压低了声音说。

“您母亲?她怎么伤害了您?”

“因为她生下了我……”

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她说,“我们的谈话转到了不愉快的话题上……康斯坦丁①,您给我们弹一首塔里别格新写的练习曲吧……也许音乐能消除阿夫里康-谢苗内奇的怨气。当年奥菲士②就曾经驯服过凶猛的野兽。”

①原文为法语。

②古希腊神话中的诗人和歌手。

康斯坦丁-季奥米德奇坐到钢琴前弹了一首练习曲,弹得相当不错,娜塔里娅-阿历克赛耶芙娜起初全神贯注地听了一会儿,后来就去做她的女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