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节(第2/2页)

“我什么也不要吃,”拉夫烈茨基连忙说。

“嗯,至少也得喝杯茶吧,我的爷。我的天哪!一个人不知是从哪里回来了,可连杯茶都不给他喝。莉莎,你去张罗一下,可要快点儿。我记得,小时候他嘴馋得很呢,就是现在,想必也还爱吃东西吧。”

“您好,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潘申从侧面走近心情兴奋的老太婆,深深鞠了个躬。

“请您原谅我,我的先生,”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回答,“因为高兴,没看见您。你长得像你亲爱的母亲了,”她又转身对拉夫烈茨基接着说,“只不过你的鼻子像父亲,还是像父亲的。哦——你来我们这儿,要待很久吗?”

“我明天就走,表姑。”

“去哪儿?”

“回家去,去瓦西利耶夫村。”

“明天?”

“明天。”

“好吧,既然说明天,那就明天吧。上帝保佑,——你自己最清楚。只不过别忘了,可要来告别啊。”老太婆抚爱地拍拍他的面颊。“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倒不是说我打算死;——不,我大概还能活十年:我们佩斯托夫家的人,全都长寿;你已经过世的祖父①有时就说,我们都壮实得很;唉,可是天晓得你还会在国外流浪多久。啊,可你真是好样的,好样的;看样子,你大概仍然能一只手就提起十普特②来吧?你已经过世的父亲,对不起,虽说是个那么荒唐的人,可是给你请了个瑞士人做教师,却是作对了;你跟他斗拳的事,还记得吗;这是叫体操吧,是吗?可是,我干吗这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啊;只不过碍盘(潘)申先生(她从来也没好好地叫过他潘申)的事,让他不能大发议论。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喝茶吧;走,咱们到凉台上去喝;我们这儿的鲜奶油好极了,——可不像你们伦敦和巴黎的那种玩意儿。咱们走吧,走吧,而你呢,费久沙,把手伸给我。噢!你的胳膊多粗啊!有你扶着,就不用怕跌倒了。”——

①指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的父亲。

②一普特等于一六-三八公斤。

大家都站起来,往凉台上去了,只除了格杰昂诺夫斯基,他悄悄地离开了。当拉夫烈茨基和家里的女主人、潘申,以及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谈话的时候,他一直坐在角落里,注意地眨巴着眼,怀着孩子式的好奇心、噘着嘴唇听着:现在他急于到全城去散布关于新来的客人的流言蜚语。

就在那天晚上十一点钟,卡利京家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在楼下客厅门口,弗拉季米尔-尼古拉伊奇与莉莎告别的时候,趁机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您知道,是谁吸引我来这儿的;您明白,我为什么老是来你们家;既然一切都如此明显,还用得着再说什么吗。”莉莎什么也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微笑,而是稍稍扬起眉毛,脸红了,望着地下,不过没有把自己的手缩回来;而楼上,在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屋里,在已经褪色的古老神像前挂着的油灯灯光底下,拉夫烈茨基坐在一把扶手椅里,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老太婆站在他面前,有时默默地抚摩着他的头发。与女主人告辞以后,他在老太婆这里待了一个多钟头;他几乎什么话也没对自己这位好心肠的老表姑说,她也没有详细地问长问短……而且有什么好说,有什么好问的呢?就是不说,她也什么全都明白,就是不问,对他心里的一切痛苦,她也是满怀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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