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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蛙声闹嚷,燕雀啁啾,这就是男爵回到翁布罗萨时看到的盛夏景象:他的心绪不宁,像只小鸟似的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打听消息,伤感而无所事事。

很快就开始传出流言,说一个叫凯基娜的,住在山谷的对面,是他的情妇。这个姑娘必定是住在一座独处一方的房子里,同一个耳聋的婶子在一起,一根橄榄树的树枝伸到她的窗下。广场上那些闲人讨论这事情到底有无。

“我看见他们了,她在窗台前,他在树枝上。他像一只蝙蝠似地朝她招手,她嘻嘻地笑!”

“在适当的时机他跳下来了!”

“不行,他发过誓终生不下树……”

“算了吧,他替自己立了规矩,也可以定出例外……”

“嗨,一旦开始破例……”

“不,我告诉您:是她从窗口跳上橄榄树!”

“那他们怎么干呢?很不方便……”

“我说他们互相连碰都没碰一下。是的,他追求她,或者是她答应了他。可是他在那树上不下来……”

是,不是,他,她,窗台,跳,树枝……争论喋喋不休。未婚夫们,丈夫们,现在如果他们的恋人或妻子抬头望树,可要留神了。女人们,从她们那方面来说,一见面就“叽叽叽……”她们议论谁呢?他。

凯基娜或者不是凯基娜,通奸的事情是有,我哥哥却从来没有从树上下来过。有一次我遇见他肩上扛着床垫,就像平时我们看见他把火枪、绳子、斧头、行囊、水壶、火药瓶扛在肩上一样自然。一个名叫朵萝特阿的风尘女子,曾跑来告诉我,她同他幽会过,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对他有所了解。

“你的印象如何呢?”

“嗨!我很满意……”

另一位,那个叫佐贝依达的,对我讲了一个她梦见了“在树上攀援的男人”(她这么称呼他)的故事,这个故事是那样的真实而详尽,使我相信这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情。”

当然,我不了解这些风流韵事是如何进行的,柯希莫倒真是对女人们有某种魅力,自从他同那些西班牙人相处之后,他学会了更加注意修饰自己的外表,他不再穿着兽皮像只狗熊似地到处跑了。他穿长袜子和考究的燕尾服,戴英国式的大礼帽,刮胡须,戴假发。甚至,人们已经能够根据他如何打扮而断定他是去打猎还是去幽会。

有那么一段风流佳话,翁布罗萨当地的一位中年贵妇人。(我不披露其姓名,她的儿孙们还住在这里,说这些可能得罪他们,但在当时可是一件尽人皆知的事情),总是坐马车出门:独身一人,带着一个赶车的老车夫,她让他沿着大路走一段之后拐入森林。到了某一地点,她就说:“焦维塔,”她叫车夫,“林子里长出了许多蘑菇。他去吧,采满了这只篮子,再回来。”她交给他一只大篓子。这个可怜的人,拖着寒风湿病的腿,走下座位把大篓子背上肩,离开道路,开始在蕨草和露水中探路,一步步走进山毛榉里,在每一片叶了下寻找,以便发现一朵牛肝菌或一朵马勃菌。与此同时,那贵妇人从马车里消失了,仿佛被从空中劫走,到了路边高高的树上的繁枝密叶里。其余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好几次,有人从那里经过时,看见马车空着停在森林里。后来,就像她失踪时一样神秘,那贵妇人又端坐在马车里了,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焦维塔回来了,腿上手上粘满泥土,带回放在篓子里很少几个采集到的蘑菇,马车又启动了。

诸如此类的故事人们说得很多,特别是在一些热那亚贵妇的家里,她们为有钱的男人们举行聚会(当我是单身汉时,也经常去),于是有五位太太产生了去拜访柯希莫的愿望。人们说他在一棵橡树上,现在那棵树还叫五雀橡树,我们上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是一个名叫杰的卖甜葡萄的小贩说起的,这个人诚实可信。那是一个出太阳的好天,这位杰到森林里打猎,走到那棵橡树边,他看见了什么呀?柯希莫把那五个女人都带上树了,这边坐一个,那边坐一个,她们全部脱光了衣服晒太阳,撑着小伞以防太阳晒伤皮肤。男爵坐在当中,朗诵拉丁文的诗句。他没有听清是奥维德的还是卢克莱修的。

这样的故事人们讲了许多,其中哪些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他在这些事情上守口如瓶,并且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年时他却都说出来,甚至说得太多,可是大部分故事既不发生在天上也不在地上,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事实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出现那么一种风气,当一个姑娘身子臃肿起来又不知道是谁造下的孽时,最方便的作法就是把这过错推到他身上。有一次一个女孩子述说:她去摘橄榄时,只觉得被两只像猴子似的长臂提起来……不久之后由此而生下一对双胞胎。翁布罗萨遍地都有男爵的私生子,有真的也有假的。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有的是真的,长得很像他,但也可能是心理暗示作用,因为怀孕的女人看见柯希莫忽然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有时不免受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