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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镜面呼出一口气。

哈拉德将报道伸到莎拉面前,指着其中一段,叫她看清楚。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同性恋是高危险群……”

“哦——”

他故意拉长音调,仿佛存心要让电话另一头担心得不得了的老爸老妈急死。同时,用食指在镜面的雾气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发现莎拉还在电话另一端等着,等他说些什么。当他继续沉默不语,她就沉不住气了。

“我们都了解,你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是的,妈。”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一定会告诉我们吧?”

“是的,妈。”

他点燃一根香烟,瞧着自己的名字从镜面上消失。自己呼出的气又在镜面上生成一小片湿润。

“我们是你父母啊!”

“是的,妈。”

他吐了一口烟,又吸了几口,再瞧瞧镜中的自己。

哈拉德终于失去耐性,一把抢来话筒。

“拉斯穆斯,你现在给我听好,我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你听!‘通常,病患将于染病后三到六个月内死亡。两年前染病的所有患者当中,至今只有30%仍然幸存。这些患者当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再活两年。’”

莎拉又把话筒抢回来。

“你还在吗?爸爸刚才念的,你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啦。”

“所以,你刚到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就有同性恋的……”

“妈,”拉斯穆斯突然打断她,“我再过四十分钟就要上班了。我要走了。”

“我们是你父母,拉斯穆斯。我们知道,你不是这种……”

他听得心烦,直接挂断了电话。

有那么一两分钟光景,拉斯穆斯在小小的公寓内,不胜恼怒地走来走去,简直想把一切砸得稀烂,想动手打人。然后,他直接拨电话回科彭老家,对着话筒鬼吼鬼叫。

莎拉刚抓起话筒,还来不及回话,他已经连珠炮般骂了一长串,表示自己感到“非常遗憾”,他是个同性恋,这一点彻底辜负了父母对他的“期待”。他一直都是同性恋,从5岁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了。

老妈拼命想插嘴,叫他先冷静下来,但拉斯穆斯只是一直说,一直讲,一直骂。有那么一两次,莎拉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叫拉斯穆斯“冷静”,但拉斯穆斯才不想冷静,他已经受够了。他的恨意与怒气犹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他恨这个世界,恨这个社会,恨他的父母,恨“新黑死病”,恨自己懦弱、怕死,更恨已经感染“新黑死病”的朋友。他恨一切!恨所有人!

“他们说‘新黑死病’这狗屎蛋都是我们搞的!他们要把我们锁回衣柜里去!”他朝母亲吼道,“但是,老妈,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你听我说,拉斯穆斯!”

“我是同性恋。你们要不就接受,要不就拉倒,下地狱去!”

话筒另一端陷入一片死寂。

老莎拉好像突然想通了,突然不再要他冷静,或叫他闭嘴。

过了一会儿,拉斯穆斯还以为她已经挂电话了,然后他才听到她异常平静的声音,平静到令他汗毛倒竖。

“是的,亲爱的拉斯穆斯,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