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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室内,他对一个长得像伊朗或伊拉克人的男子点点头,不说话。他心想,在这种场所,本来就应该保持静默。

“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您曾有过几位性伴侣?”

问题底下就是一堆空格。他愉悦不已地在记忆中搜寻着,计算着,简直想大笑出声,然后在最后一栏打钩:“二十个以上。”

好一个荡妇!其实他不应该为此骄傲,但他却自豪不已。

现在,他独自一人坐在梳妆镜前。玛格达莲娜从门的另一边探出头来。

“又是你,班仔!拜托,大家都在等你一个!剩两分钟,我们要冲了!快点来啦!”

就是现在。不能再拖了。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

当他在台上扮演某个角色时,他反而觉得更像自己。

雀跃不已。有种安全感。

他继续盯着自己在梳妆镜中的身影,用陷入深思般的声音晃晃悠悠地回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起身。

“要从四十二号街走好长一段路,才会到百老汇;还是,再过两个街区就到了,对不对?”

他喃喃自语,走上前与其他伙伴们会合。

此刻,他快乐无比。

1984年秋天,瑞典开始施行HTLV-Ⅲ型病毒(后来通称为HIV)检测,但初期这还是一项又贵又复杂的医学技术。寻求医护者均须先接受插针测试,检查免疫系统是否健全;唯有经证实免疫系统已受损,可能已被传染的情况下,才会进行进一步真正的测试。

短短一年后,这项技术获得长足发展,卫生署甚至在同性恋报纸《观察员》上刊登广告:“度假前,别忘了检测一下,关心自己的健康!”

《观察员》早已取代当年的《革命》与《男同志档案》,成为瑞典最具代表性与影响力的同性恋报纸。美中不足的是,该报赖以生存的资金几乎清一色来自全国性平会、保险套制造商、同性恋医疗中心、卫生署、艾滋病代表团与“诺亚方舟”(3)的广告。

男同志社交圈里,对于是否要接受检测,意见始终摇摆不定。现在明明就没有解药,检测有什么用呢?尤其现在这种社会氛围,动不动就嚷嚷要把患者强制隔离,做检测真是不智之举。

不管怎么说,南区医院同性恋医疗中心提供匿名检测服务,受测者只会领到号码牌,不须留下真实姓名,更不用身份登记。

班特就领着这个白色的无名无姓的号码牌,跟着医疗中心的男护士进入检测室。

“现在要插针了……”男护士将针筒插入班特臂弯处,而后针筒内溢满红色鲜血。

班特看着自己的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的血,很红,很美……

所有人围成一圈,手拉着手,高呼一连串加油打气的口号。

“精锐既出,谁与争锋!心想事成,马到成功!一、二、三!加油、加油、加油!”

舞台监督下达最后指示,所有的门都已关上,表演即将开始。

“各就各位。”

所有人仿佛同时颤抖了一下,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班特对所有人做最后的喊话:“大家尽情发挥,好好地玩吧!”

所有人对他投来的紧张一瞥,代替了回答。

剧场光线熄灭,瞬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即将在第一幕登场的演员悄然溜上舞台。

帘幕仍然低垂着,舞台前方就是木制的小剧场,一位男孩与一位女孩站在前方。

饰演麦德维丹科的男演员问着饰演玛莎的女演员:“你怎么老是穿着黑衣服?”

女孩答道:“我在服丧,我在哀悼自己失落的生命。”

(1)Sven-Bertil Taube(1934—),瑞典知名演员与歌手,其父即为被誉为瑞典文艺与音乐界泰斗的艾佛特•陶尔贝。

(2)Mott The Hopple,20世纪70年代风靡英国乐坛的摇滚乐团。

(3)Noaks Ark,瑞典全国性艾滋病服务组织,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就开始推广相关的防治及倡导工作。